葉夷簡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兀自繞過徐縣令,往審案的正堂去了。
徐縣令臉色煞白,趁得葉夷簡轉身之時,小聲對身側一個衙役吩咐,「立即去趟州府,務必要將知州大人給請來。」言訖趕緊撩袍,貓著腰跟了上去。
「葉大人請。」徐縣令伸手,畢恭畢敬地邀請葉夷簡上坐主審席位。
葉夷簡腳步一頓,神情和緩地對徐縣令笑道:「嘉禾縣衙門是徐縣令的地盤,葉某雖為欽差,但奉命也只是旁聽,不好宣兵奪主、鳩占鵲巢。」
說完,他也不等徐縣令回應,鞋尖一轉,徑直坐去了原先給陳方平準備的圈椅。
見葉夷簡態度強硬,徐縣令不敢再辭,只好強作鎮定地擠出個笑臉,同手同腳地又坐回了主位。
嘈雜的公堂終於安靜下來。
隨著驚堂木的拍響,姚月娥又被再次押了上來。
經過方才的對峙和衝突,她早已恢復平靜,饒是略有些形容狼狽,但跪下的時候依舊凜著後背,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葉夷簡也就多看了她兩眼。
雖說葉夷簡和封令鐸是熟到穿一條褲子的兄弟,但家宅之中的女眷,特別是並非正妻的妾室,通常情況,外男是不得機會窺見的。
故而真要說起來,這還是兩人正兒八經第一次見,葉夷簡自是不認得堂上之人,就是他那倒霉兄弟日思夜想、苦尋不得的逃妾。
但這並不耽誤葉夷簡覺得她好看。
姚月娥本就長了雙多水含情的桃花眼,不笑的時候也是眼波流轉,單是那麼略略地一瞧,就能讓人心都酥了,更別說如今美人蒙冤,眼中儘是泛著淚的倔強。
葉夷簡心裡突然就被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他來之前,就大致聽人匯報了此案的來龍去脈,當下自是心中有數。
於是當他見徐縣令又唾沫橫飛、喋喋不休地揪著姚月娥教唆百姓的事發難,葉夷簡終是忍不住,對著堂上的人揮了揮手道:「今日要審的案子到底是哪件?」
徐縣令一愣,假作鎮定地陪笑到,「是、是人犯姚氏女扮男裝經營窯廠,敗壞風紀的案子。」
葉夷簡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轉頭卻問姚月娥道:「你獨自一人經營窯廠?」
姚月娥點點頭,「那窯廠確是民女一人經營的。」
葉夷簡歪頭瞧她,眼中浮起一絲好奇,又問:「聽你口音似乎不像嘉禾本地人士,那姚氏,你家在何處啊?」
「回大人的話,」姚月娥轉身拜道:「民女幼年父母雙亡,之後便一直跟著姑姑生活。常年居無定所,故而大人如今問民女家鄉何處……民女是真的記不得了。」
「這樣……」葉夷簡喃喃,眼神打量她道:「本官看你年紀,應該也有十八九了,尋常女子這個年紀早已嫁人,你又是什麼原因要獨自一人開設窯廠呢?」
問到這裡,面前原本一直淡然的女人臉色倏地白了。
她略微遲疑一瞬,緩緩將眼神從葉夷簡身上移開,半晌才囁嚅道:「民女……民女也嫁過人的。只是兩年前夫君離家從軍,戰死疆場,民女走投無路,才想到靠一門祖傳的手藝混口飯吃……」
說這話的時候,姚月娥聲如蚊蚋,眼神也迴避似得看向自己絞緊的手指。
這幅模樣落在葉夷簡眼裡,全然變成一副舊事重提、期期艾艾的模樣。再聯想到姚月娥之前的遭遇,葉夷簡竟從她的神情中,品出了幾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姿態。
許是出於心中憐憫,葉夷簡嘴快問了個與案子全不相干的問題。
他問:「你說你亡夫曾於戰場殞命,那你可知他姓甚名甚,曾在誰人麾下謀事啊?」
堂下之人怔了怔,片刻才道:「民女亡夫姓封名溪狗,聽說……是在一個叫獾郎的人手底下做事的。」
葉夷簡一聽這兩名字就笑了,他搖頭看向姚月娥道:「這狗啊獾啊的,一聽就不是人的名字,這是打仗又不是打獵……」
話音戛然。
葉夷簡只覺有一盆滾燙的水,「嘩啦」一聲從他天靈蓋兜頭淋了下去。
不是……
若他沒記錯的話,當今大昭的開國皇帝,幼時乳名便是獾郎。
而那個溪狗……不正是他家那個每天苦臉尋妻而不得的封大人,封令鐸麼?!
他神色錯愕地轉頭,看向如今仍還蒙在鼓裡的徐縣令和陳方平,默默在心裡給兩人點上一對白蠟。
第10章 重逢「亡夫」突然詐屍了
這場熱鬧又荒誕的升堂,終於在葉夷簡的主張下,延後再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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