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胸口墜痛的感覺又來了,以前他不明白,直到看到站在她身後、為她撐傘的薛清,封令鐸才知道,原來這樣的感覺就是妒忌。
朝堂上任人唯賢的封令鐸,從來不是心胸狹窄的人,可薛清卻讓他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
好幾里的路,封令鐸就這麼濕淋淋地走了回去。
一桶熱水泡下來,又喝了廚房送來的薑湯,胸口和背心才暖起來,他卻獨自坐在案前,望著手上的記錄發呆。
外面響起門房的聲音,說是有人來訪。
封令鐸眉心一蹙,不耐地回了句,「不見。」
門房卻有些遲疑地支吾道:「來人是薛清薛老闆,他說……」
話音未落,面前的海棠紋隔扇門被拉開,封令鐸面色森寒,沉聲道了句,「讓他去會客堂。」
雨聲淅瀝,在檐下積成一汪汪的小水潭。
會客堂里冷冷清清,封令鐸沉默地看向對面的人,周圍的空氣仿佛也應著窗外的雨變得沉悶。
薛清當然看得出封令鐸的刁難,卻只是笑著嘆了口氣,開門見山地道:「薛某今日邀了姚師傅同去上京。」
這一句無疑驚雷,封令鐸聞言當即臉色更沉,頗有些威脅意思地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薛清似是沒料到封令鐸的反應,怔了片刻,才又笑著示意他放心,「薛某隻是一介商人,不會朝堂上的那些陰謀詭計和明槍暗箭,薛某想做的很簡單,人盡其才,悉用其力而已。」
見封令鐸不解,薛清便解釋,「大人難道不覺得,姚師傅於燒盞之上頗具天才?」
這下倒真是問得封令鐸愣住了。
薛清早知如此結果,有些惋惜地搖頭道:「那是因為在大人眼中,姚師傅只是妻子,只是一個需要收於羽翼之下,給予庇護的女子。你心悅她,愛重她,卻從未信過她。」
話語擲地有聲,化作一柄利刃,犀利地剖開一切迷霧和矯飾。
封令鐸啞口,思緒紛亂間卻聽薛清繼續道:「封大人,你於戰場、於朝堂都過於強大和權威,而對姚師傅,你又太在意,太想要把控時局將一切都掌控在
手裡。可是月娥不是你的下官,也不是你的敵人。她是同你一樣有野心、有抱負的人,不僅僅只是你的妻。」
「她是姚月娥。」
薛清從身側取來一個木匣,打開推到封令鐸面前,「這是她這幾日夙興夜寐,改良龍窯後燒出的兔毫盞,不說全大昭,整個閩南路能燒出如此紋路和釉色的制盞師,只此一位。封大人運籌帷幄、明察秋毫,當是能明白在下所言。」
言訖拱手一揖,起身便要告辭。
「等等。」封令鐸喚住了他。
以封令鐸多年識人的經驗來看,眼前這個薛清,委實是古怪。
若說之前他因著同為男子的那份直覺,懷疑薛清對姚月娥居心叵測合情合理,而如今他這般的作為,倒真是讓封令鐸都看不懂了。
「來閩南路之前,你可認識姚月娥?」
薛清淺淡一笑,似是早料到他會這麼問。可是他搖了搖頭,坦然道:「不識。」
確實不該認識,若是封令鐸沒有記錯,姚月娥入封府之前人在江陵府,而薛家在江陵府並無產業或合作,故而薛清當是沒去過那裡的。
可是這樣一來,封令鐸便愈發地迷惑了。
他蹙眉緊緊攫住眼前那個風姿清韻的人,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你究竟是誰?」
薛清一聽這話便笑了,可是那樣的笑容後面,封令鐸卻品出了些或許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悵惘。
他依舊是端方的君子之姿,對封令鐸拱手揖到,「在下上京薛氏長房,薛清。」
封令鐸果然被他這句明顯的敷衍激怒,眼神犀利地將他釘住,輕哂到,「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你既沒有私心,為何總是出手相幫?薛老闆,你不覺得這實在是有悖常理?」
「哦?」薛清挑眉笑起來,語氣輕鬆地打趣,「誰說在下對姚師傅沒有私心的?只是在下還沒有被這份私心蒙蔽雙眼,還能看到私心之外的利益罷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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