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提舉跟過去,換上副受寵若驚的嘴臉,躬身對封令鐸道:「大人夙興夜寐、宵衣旰食,這百忙之中還抽空蒞臨本務,簡直蓬蓽生輝,下官實在惶恐……」
沒說完的話被封令鐸揮手打斷。
他依舊是那副淡然的神情,似是不耐再聽張提舉那些沒用的奉承,只平靜開口道:「聽說張提舉帶回個反對新法的人犯,甚至不辭辛苦,跳過朝廷審批都要刑訊,本官感念張提舉盡心,特地過來看看。」
一席話不動聲色,卻是直擊要害。
按照大昭律法,無令審問嫌犯,是為動用私刑。
張提舉不過是看姚月娥一介女子,而張提舉背後又有人撐腰,才敢如此肆意妄為。
可是按理說,封令鐸身為參知政事,又是皇上最為信任的近臣,如今風風火火地趕來,第一句話卻是責問而非支持……
張提舉敏銳地嗅到了上官態度的不對,心頭當即打起鼓來。
他忐忑地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地道:「回、回謝大人的話,下官實則已讓人備好了文書,可無奈實在憂心此案,害怕若是晚了,嫌犯若是逃逸,才一時糊塗……」
封令鐸聽完哂了一聲,話盡於此,卻讓張提舉愈發地惶恐。
好在封令鐸似乎沒想繼續為難張提舉,他很快言歸正傳,問張提舉到,「堂下之人所犯何罪?」
張提舉鬆了口氣,回到,「此女仗著背靠上京薛氏,拒絕配合市易務,妄想行壟斷之事,可說是公然對抗朝廷,反對新法!」
張提舉聲情並茂,簡直義憤填膺。
誰知封令鐸只淡聲「嗯」了一句,隨後語氣淡淡地問:「證據呢?」
「有!有證據!」張提舉來了精神,命人將市易務的登冊呈了上來,「姚氏至今未向市易務登記入冊,也沒有配合官府清查貨物,大人您看。」
封令鐸掃了眼張提舉手裡的造冊,轉頭問堂下的姚月娥到,「姚氏,你有何說法?」
第56章 再逢薛清這個狗東西
自上次決裂,兩人已有月余未見。
猝不及防的相逢又是在衙門,他語氣疏離地喚她「姚氏」……
姚月娥心頭莫名沉了一下,跟著便泛起細細的酸澀。
她沒有抬頭,只是背脊筆直地跪著,道:「民女的貨物確實沒有登冊,但卻是因民女忙著海貿出口的訂單,並非故意不配合。但民女方才所言,市易務逼迫商戶低賣高買,藉機收斂民財也是事實,望大人明鑑。」
堂上之人不輕不重地應了一句,用一樣無甚波瀾的語氣問:「你有證據嗎?」
姚月娥點頭,將那張蓋著官章的市易務欠條呈了上去。
張提舉一見這欠條就急了。
他不敢從封令鐸手裡去搶,只能貓著腰挨過去,壓低嗓子湊近封令鐸耳邊道:「這新法施行之初,難免
遇到些貪圖小利、假公濟私的害群之馬,這些事官府私下處理便可。若是公然拿到檯面上來說,讓朝廷蒙羞不說,給那些商戶知道了,只怕是要翻了天。以後所有人都有樣學樣,找各種理由反對新法,這新法還怎麼施行得下去?大人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哦?」封令鐸挑眉,側頭不動聲色地看他,「所以張提舉的意思是?」
張提舉討好地笑了兩聲,繼續道:「下官的意思是,堂下不過小小一商戶女,饒是她背後有薛家撐腰,那再大,能大過了大人您不是?只要您一句話,全咱市易務一個面子,將她行個刑,再投入大牢漲漲教訓,殺雞儆猴,如此一來,今後這上京的商戶,怕是沒有人再敢不配合朝廷的新政。」
話落,張提舉眯眼看向封令鐸,露出個陰邪的笑。
封令鐸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淡淡地「嗯」了一聲,道:「所以張提舉這是承認市易務的牙差狐假虎威,侵占民財了?」
張提舉一愣,臉色大變。
可沒等他再張口解釋,只見堂上之人豁然起身,神色凜然地對候在堂外的侍衛道:「既然張提舉都認了自己這治下不嚴、監管不力之罪,本官自是不好再說什麼。來人!」
一聲令下,堂外響起侍衛洪亮的回應。
封令鐸冷臉睨著腳下頹然失色的張提舉,朗聲道:「按《大昭刑統》,官員凡瀆職者,當判連坐,杖二十,並處伐俸降職。」
他放緩聲音吩咐,「動手吧。」
張提舉整個人都懵了,直到手持刑杖的侍衛將他押上條凳,他才回過神來,放聲哭喊起來。
然而封令鐸根本不聽,拂袖一揮,兩隻長約三尺五寸的法杖便狠狠落下。
聲聲悶響傳來,罡風席捲著力道,重重地落在張提舉的腰臀,打得他痛哭流涕,很快哭喊求饒就變成了哀嚎和慘叫。
而封令鐸也是在這時,才顧得上去仔細端詳堂下跪著的女人。
不過月余沒見,她似乎又瘦了。
本就小巧的臉,此刻看上去竟只有巴掌大,耳邊兩隻青玉墜子都能將她給壓塌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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