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沉淡聲道:「打人不是目的,目的是禁止。」
若誰都去越訴而沒有懲罰,那大啟律法成了什麼東西。
他理性地說出這句沒有感情的話,讓李挽朝胃裡翻湧得更叫厲害,她看著他,擰眉質問,「什麼叫目的是禁止,那怎麼辦?若非是走投無路了,誰會願意受這樣的傷。」
那帶了釘的板子打在背上該有多疼,她想都不敢想,定是過不下去了,受了天大的委屈,才會做這樣的事情。
溫沉感受到了她的生氣,他側過頭去看她,卻見她面色白得嚇人,唇瓣上竟沒有一點血色。
嚇到了?
下午的時候看到李弘遠挨打也被嚇到,從衙門裡頭看到女子受刑,又被嚇到了。
這些事情分明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怕什麼,究竟有什麼好怕的。
溫沉實在理解不了李挽朝。
可或許是看她面色蒼白得嚇人,看她情緒如此激動,溫沉開口告訴了她解決之法,他道:「她告錯了地方,應該告的是巡查御史,上告知縣玩忽職守。再或者,直接上京告到皇帝面前,《大啟律》有言,凡重大冤情,可敲登聞鼓,直訴皇帝。九州萬方,億兆百姓,皆為皇帝愛民,既設了登聞鼓,就是給百姓一個訴冤的機會。」
他說,「皇帝仁善,不會放任子民受委屈。」
大啟有律法,若不通律法,總會讓自己吃一些苦頭。
可是普通人,連字都識不得,哪裡又會熟讀律法呢。
李挽朝聽到溫沉的話,終於冷靜了些,她問他,「當真?這樣有用?」
溫沉道:「嗯,有用。」
李挽朝將他這話記在了心裡,打算明日再去尋那個女子一趟。
她今日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想著若女子這樣回家,必少不了要受苦,可若是給她錢救濟,只怕也要被她那惡毒丈夫搶走,思來想去,她和知霞把她安定在了一家客棧之中,找來了醫師給她看病。
現下既然知道了解決之法,那女子也不用歸家了,到時候直接向巡查御史告了那個知縣。
溫沉真的很聰明,懂的東西也很多。
有了法子,她方才憋在心中的氣,也散了乾淨。
溫沉看她眼中火氣消散,覺得好笑,方還氣得不行,現在一下子又好了。
變臉如翻書。
他問她,「不用晚膳嗎?」
她今日光顧著給李觀去送晚膳,自己直到現在也還沒用膳。
李挽朝搖頭,她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什麼都吃不下去。
她終於注意到了溫沉還沒有收起來的碎玉。
她的視線落在那上面,好奇想要拿過來看一看,溫沉也沒有制止,任由她拿著碎成了兩半的暖玉看。
她將玉佩拿在手上,透過燭火看到它近乎澄澈透明,似乎蘊含著天地靈氣,在光下,折射著柔和的光。說來好笑,李挽朝雖是知府之女,父親好歹也是四品的官,卻也沒見過什麼好東西,不過饒是眼界不高,卻也能看出溫沉這個玉佩品質上好。
她問道:「沉郎,這玉是你家人留給你的?」
「嗯。」
暖玉瓊琚,慧而有靈。
這枚暖玉,是他出生時候,父皇賞賜給他的,他從生之時,就一直戴著,約莫有了二十年。
李挽朝聽到是家人留給他的玉時,想來溫沉說他以前祖上富過,是真的,不是唬弄人的。
她嘆道:「只是可惜,這好好的玉怎麼就碎成了這個樣子。」
溫沉面色如常,淡聲道:「失手打碎的。」
說罷,也沒再繼續就這件事說下去,拿回玉佩,隨手丟進了柜子之中。
兩人沒再說話,天色已晚,洗漱完就先後上了床。
這一夜,李挽朝睡得並不怎麼安寧,一會夢到李弘遠,一會又夢到那被傷得血肉模糊的女子,他們兩人,渾身浴血,就像是怪物一樣纏住了她。轉眼間,她又夢到了那個被綁在刑台上的人成了她,板子如雨點一樣砸到了她的身上。
她口中不停呢喃,在黑夜中似在啜泣,身上被一層又一層的冷汗浸濕。
溫沉覺輕,很快就被李挽朝弄醒了。
他借著窗外照進的月光,看到了睡夢中的她,不安又害怕。
他實在聽不清李挽朝口中在低喃著些什麼,直到耳朵貼得很近,才聽到她在說,「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溫沉聽出了她的害怕恐懼。
他覺得好笑,也忍不住笑。
她的膽子怎麼比兔子還要小,挨打的又不是她,板子又沒打到她的身上,怎麼就怕成了這個樣子呢。
竟連晚上都跟著做了噩夢。
溫沉不禁想到了別處,若等哪天她被打了一板子,豈不是要哭天搶地。
不過也不大可能,若真出了事,他想,她只會跪得比誰都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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