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元帝抬手阻止了殿外人通傳的聲音,走到了她的身後。
香火被插在爐台中,燒著猩紅的光,一縷縷的輕煙盤於空中不散,直到殿外的風吹進,將那些如同細卷絲帶的煙吹至消散。
太后已經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不過仍舊是保持著這樣的動作,沒有起身,沒有說話,口中依舊念著佛經。
直到貞元帝開口喊了她,他道:「母后,朕有話想要同你說。」
他們也都那麼些年的母子了,太后也已經猜到了貞元帝今日來尋她是為了什麼了。
近來關於太子的謠言傳得這樣盛,他怕已經找到是誰傳出去的了。
所有的一切,都會在今日有個了結。
太后抬手遣散了眾人,讓人把殿門關嚴實了,沒有其餘的動作,仍舊跪在原地,她對貞元帝道:「有話便說罷,這裡沒旁人了。」
貞元帝道:「太子的妄言,是你散出去的?」
太后沒有不承認,就連狡辯都沒有,她仍舊跪在佛像之前,手上仍舊轉著佛珠,她閉著眼,道:「他殺了令修。」
太子殺了她的兒子,所以她這樣做,又能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貞元帝咬緊了牙根,「齊令修他做過什麼事情,你別和我說,你都不知曉。」
太后仍舊平靜,「可他也罪不至死。」
她知道她的兒子辱沒了他的妻子,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折磨了她妻子整整二十年,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的。
太后不知道貞元帝已經在爆發邊緣,甚至還再繼續說道:「陛下,那也是你的弟弟,我以往是怎麼教導你的呢?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可你呢,他死了,你一個說法都不給。」
貞元帝忍無可忍,質問她,「兄友弟恭?因著你的話,我一直對他都算不錯,他在他封地上做的那些事情,若是換些人來,早可以去死了,每年你的生辰,說想他了,我有哪一年沒讓他進宮?我這樣對你們,你們是怎麼對我的?兄友弟恭,從小到大,你都只說給我一個人聽。我對他算仁善,可你卻放任他欺負詠箏。你護著他,你那樣護著他!怕他離開皇城會被我害,就一直留著他在皇宮之中,你現在來同我說什麼兄友弟恭呢?」
貞元帝眉頭緊鎖,他指著太后質問,手指都有些微微顫抖,「我母后薨逝的那一年,你抓著我的手跪在她靈堂前,你說以後會替他好好照顧我的,你說,我的娘去了,你會代替她好好照顧我的!我是真的信了你的,即便你偏心,即便你對自己的親兒子好,我也相信你,信你真的有在照顧我。」
可是到頭來,直到她剛剛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才願意去打破這場持續了幾十年的騙局。
他置身其中,被一團團迷霧纏繞住,走也走不出去,看也看不清楚,直到今日,見過了太子,見到了太后,一盆冷水從他的頭頂澆下,什麼都清楚了,什麼都明了了。
貴妃殺了皇后。
她說會好好照顧他,她和他母慈子孝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林家,為了他的兒子。
她用他們之間的情誼,為林家做籌謀,為禮王做籌謀,只要有她在,他總是不好去拂了她的面子。
太后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在為了自己的兒子。
所以,她哪裡會去管,齊令修強迫過沈詠箏的事情呢?
她又哪裡會管齊令淵在想些什麼呢?
只是可憐,直到他現在才願意去承認這些。
事情已經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太后直到現在才想著狡辯,可是貞元帝諷刺的聲音又接著響起,同殿外雨水相交,聽著陰沉至極。
他看著太后的背影道:「你們怎麼這麼厲害啊?是怎麼找到的這麼一個起家的好法子呢。皇后當不了,就去害死皇后。先是害了我的母后,然後又是阿箏,太厲害了,不名垂青史都可惜,這樣的陰謀詭計應該叫天下人都去看看才好。」
提起孝仁,太后面色難堪,幾近扭曲,她道:「你休要胡說,孝仁皇后又同我何干?!」
就在這時,窗戶外頭閃過一道刺眼的白光,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一聲驚雷,雷聲如巨龍咆哮,萬馬奔騰。
太后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沒忍住驚叫出聲,本來還算挺直的背一下子就彎曲了下去,幾乎是伏倒在地。
「天都聽不下去了。」貞元帝蔑視著癱軟在地的太后,「你知道嗎,禮王死後,我就找了道士進宮,鎮壓他的魂魄。」
太后眼睛瞪大,猛地回頭去看貞元帝。
屋外電閃雷鳴,將貞元帝的臉照得陰晴不定,此刻他那沒有表情的臉,恍若修羅。
貞元帝看著她道:「沒辦法啊,你不給我做主,我得給我自己做主。他和阿箏死在同一天,我不讓人鎮壓他,萬一他做鬼了也纏著她不放可怎麼辦呢?哎,他就這樣的命,永生永世不得轉世超生的命。當天下人在祭奠皇后時,你的好兒子就在地獄中受極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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