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把自己剖成了兩半,一邊提醒自己是要恨這個人的,因為李靜水是害他家庭破散的罪魁禍首,一邊又忍不住貪戀這樣觸手可及的溫暖,是李靜水幫他勉強撐起了一個避風港。
袁淮的那些矛盾無人可以傾訴,就連周小天他也不敢說,周小天這小子早就叛變到李靜水那邊了。
袁淮就想著,以後每逢寒暑假,他就想辦法去賺一些錢,能少欠李靜水一些,就可以早還清一些,他們不可能這樣互相將就一輩子,他會長大,李靜水也會再愛上別人,到時候要分開了,兩個人就得和陌生人一樣算得清清楚楚了。
袁淮亂七八糟想了很多,心情莫名低落起來,等回過神才發現,李靜水居然還沒有動靜,實在有點兒反常。
他不自在地湊過去說:「那是給你的。」
李靜水猛地把BB霜甩到地上,跟那一管小東西咬手似的,「我、我不要!」
他說話的時候帶著一點哭腔,可是袁淮明顯能分辨出來,李靜水那是委屈生氣的聲音,絕對不是什麼喜極而泣,他嚇了一跳,自己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李靜水抽哪門子瘋。
這麼貴的東西怎麼能說扔就扔?
那都是他點頭哈腰一張一張發傳單掙來的錢,袁淮有點兒冒火,結果一看到李靜水憋得通紅的臉,又努力壓了下去。
「這是專門給你塗臉的……你那個疤,總不能這樣不管吧?」袁淮勸完,又嘴欠地熊了一句,「人周小天都看出來了,不弄掉多難看啊。」
李靜水一聽這話,更覺得耳根子發燒,羞惱得攥緊了拳頭,他不想和袁淮爭吵,只是咬著嘴唇低頭犯倔。
就算他喜歡袁偉,他也是個男人,留疤怎麼了?他自己都不在乎,袁淮卻非要他和個女人一樣拿化妝品去遮?他就這麼礙袁淮的眼嗎?
袁淮看李靜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火氣終於噴了出來,他以為是他戳到了李靜水在家挨打的痛腳,李靜水才跟他鬧彆扭,可那樣的結果是他想的嗎?李靜水不敢在家裡滋毛炸刺,憑什麼把這事兒怪在他身上?現在是嫌他拖累了?
袁淮一腳就把BB霜給踩漏了,淡綠色的膏體粘粘糊糊噴成一團,他還不解氣,狠狠罵了聲操,把兜里的錢掏出來摔給李靜水,「你愛要不要!有種把這些錢也丟了!難道是我逼你去和你爸媽坦白的?你要是覺得吃虧了你隨時可以走!誰稀罕!」
說完轉身就跑出了屋子。
李靜水呆呆看著那些飄得滿地都是的錢,還有袁淮踩得斑斑駁駁的BB霜,整個人都脫了力。
早上還好好的,他們怎麼突然又鬧僵了?
李靜水伸手捂住了臉,光芒閃爍的眼睛慢慢黯淡下來,他輕輕拽了拽鬢角的頭髮,想遮一遮那片疤痕,卻發現無能為力。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風扇呼呼轉動的聲音,空氣悶熱黏膩地讓人喘不上氣。
李靜水彎腰去撿那些錢,拿抹布清理髒掉的地板,可一直等到天亮,袁淮也沒有回家。
他很想問問袁淮那些多出來的錢,沒道理袁淮把存摺拿了幾個月,裡面的錢比原先他看到的時候還多了,袁淮一整個暑假早出晚歸的說是去玩,原來一直都在偷偷幫忙賺錢。
袁淮肯定是怕他阻止,才故意瞞著他不說的。
李靜水對著那一疊錢坐立不安,後悔自己昨天太激動,哪怕當時當成惡作劇糊弄過去也好,偏偏他要較真,弄得兩個人不歡而散……
他給袁淮打了好幾個電話都被掛了,等到中午袁淮才回來,一雙眼睛熬得通紅,他身上沒裝錢,也不可能去找周小天,不知道在哪兒將就挨了一宿,進屋也不搭理李靜水,脫了鞋倒頭就睡,李靜水專門做的孜然花卷和可樂雞翅,看他那樣也不敢吵他,飯菜涼了又熱,熱了又涼,最後花卷塌了,雞翅也糊得不成樣子,只能一個人默默吃掉。
八月底的時候下了幾場雨,天氣有了早晚的涼爽,總算不再那麼難熬。
李靜水特意給袁淮做了幾天好吃的,袁淮吃得倒是挺乾淨,可對上他還是扭開臉避開眼,在家裡插著耳機線走來走去地晃悠,線頭都從褲兜里掉出來了,也不樂意和李靜水主動說話。
他除了對他哥,沒幹過那麼討好誰的事,李靜水當時讓他那麼沒臉,他過不去那個坎兒,後來其實不怎麼氣了,偏偏已經冷戰了好幾天,總不好突然就和顏悅色吧。
到初三報導那一天,李靜水把學費交給袁淮,囑咐他把錢拿好,袁淮終於勉強地嗯了一聲。
就這麼一聲,李靜水立刻就笑開了,袁淮這才發現李靜水的頭髮有點兒長了,微微擋著眉毛和臉頰,原本清秀的樣子看著略顯邋遢,沒以前瞧著有精神勁兒,袁淮想開口提醒他去理髮,到底沒說出口,拎上書包就出門了。
等袁淮走到了班門口剛準備打招呼,原本鬧哄哄的教室一下子鴉雀無聲,早來的二十多個同學不約而同看向他,眼神古怪,還有人互相努嘴偷笑,讓袁淮舉起來的胳膊頓時僵了,只能尷尬地放下,說了句開學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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