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燈紅紅綠綠變了好幾次,兩個人冒著暑熱耗在街上,誰都不著急回家。
袁淮逗夠了人,硬是把李靜水的胳膊按下去,再把他無意識縮起來的肩膀給掰正了,「你別老想著那片疤,我離這麼近都看不清楚。」
他低頭把左邊眼睛指給李靜水看,「這兒,小時候和我……從桌子上栽下來,到現在眼皮都留了一道疤,我不說誰會專門注意。」
李靜水仔細看了看,還真有一道細細的凹痕,從眉毛底部一直到眼皮子中央,估計當時沒少流血,要是再往下一點兒,傷得可就是眼珠子。
他秉著呼吸,用手指輕輕碰了碰,袁淮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還清清嗓子,「熱死了,回去吧。」
「嗯。」李靜水點點頭,也說不清那一瞬間酸酸軟軟的感覺是什麼,有點兒迷茫地看著袁淮走在前面的背影。
少年雙手插兜,大長腿踩著斑馬線,一不小心就把他甩開幾米,看看綠燈還有十幾秒,就耐心地轉身站在馬路中心等他。
李靜水如雷擊頂,醉酒那天的記憶一下子甦醒了——那天是袁淮背著他,走了很遠很遠的路,而他嘴裡口口聲聲叫的,都是袁偉。
袁淮肯定聽見了。
李靜水都不敢去揣測袁淮當時的心情,那一聲聲,簡直是生生在往袁淮心裡捅刀子,在提醒他袁偉不在了的事實。
可除了惶惶不安之外,李靜水還驀然生出一種隱秘的羞愧,羞愧不該把袁淮錯認成袁偉,但這份羞愧,到底是對著袁偉,還是對著袁淮,李靜水並沒有細想。
袁淮看李靜水半天不動,無奈地大步邁過來,抓著人跑過了最後幾秒綠燈,「要變燈了你看不見嗎?」
李靜水沒有掙扎,一雙眼睛卻不敢去看袁淮,長睫毛撲閃撲閃的。
袁淮也似乎忘了他倆已經過完了馬路,又把人往前牽了半條街,看到不遠處的轉角拐出一個人,才猛然鬆開了手。
第二天李靜水特意倒了晚班,好送袁淮去集訓。
他們倆從公交轉了地鐵,又換專線巴士,一路輾轉兩個多小時,才到了那所國際中學。
學校光一個門樓就橫跨一百多米,蓋得恢弘闊氣,裡頭是層層疊疊的玫瑰色教學大樓,還能望見一角鋪著真正草坪的操場,環境真是沒得說。
李靜水興奮地指給袁淮,「你看,到處安著空調,不用怕熱了。」
袁淮敷衍地點點頭,把李靜水手裡的包接過來,人卻還磨嘰著不進去。
期間又有好幾個家長開車來送孩子,都是千叮嚀萬囑咐的捨不得,只有李靜水在那兒興致勃勃地看學校、看空調。
袁淮想生氣,又覺得自己幼稚,憤憤提著包轉身,「我進去了。」
「袁淮,」李靜水叫住他,認認真真地說,「既然來了就安心學習,其他什麼都別想,到時候我再來接你。」
袁淮臉上就有了淺淺的笑意,「好。」
李靜水一直看著袁淮讓老師檢查身份卡,走過照壁前的噴水池,身影消失在鬱鬱蔥蔥的樹蔭里。
十五天,每天上上班,畫畫圖,再加上要給經理的孩子隔天補課,應該很快就忙過去了……也不知道袁淮在這兒吃住習不習慣?
接下來幾天,李靜水都在沒日沒夜地忙,晚上一熬就到兩三點,累得沾著枕頭就睡。
他想趁著袁淮不在家多趕工交圖,爭取後面空出時間,可以換著花樣兒給袁淮做好吃的。
袁淮從這個暑假開始趕課程,一整個八月都要在學校上課,肯定會很辛苦。
這麼忙起來,李靜水倒是顧不上惦記太多,他知道集訓營不讓對外通信,連信息都沒有給袁淮發過一條,但袁淮的凳子和水杯,還是每天都要擦要洗,從不落下。
袁淮不在家,沒人欺負蘋果,這隻小胖貓在家裡稱王稱霸,邁步時小爪子都抬得比平時高,有時候李靜水醒來,就看見它得意洋洋地臥在袁淮的涼枕上,李靜水迷信,老覺得東西壓著枕頭,主人要做噩夢,就噓噓噓地把蘋果趕走。
連著趕了幾次,蘋果就不高興了,李靜水在畫圖,它故意從鍵盤上踩過去,李靜水哎呀一聲,捉住蘋果點它腦袋,「你再這麼皮,小心哥哥回來揍你。」
蘋果立刻條件反射,慫慫地夾著尾巴喵了一聲。
李靜水捧著蘋果,夜色長長,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屋裡還是緊緊促促的大小,卻顯得很寂寥。
李靜水忽然沒了畫圖的勁頭,關了電腦抱著貓躺在床上,他閉了會兒眼睛還是睡不著,就把蘋果放在袁淮的位置上,「蘋果,不可以上枕頭,知道嗎?」
蘋果似乎聽懂了,一動不動地乖乖趴在那裡。
李靜水恍惚剛有點兒睡意,手機忽然滴地響了,他一下子坐起來,心裡帶著種莫名的期待,按了好幾下,才把碎了屏的手機解開鎖。
「幹嘛呢」
白色聊天框的上面,是兩年多以來,幾乎望不到頭的綠色聊天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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