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滴淚有一種催促的魔力,它把我心裡的那些難受一瞬間爆發了出來。我坐在台階上,突然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我的眼淚像失控了一樣一滴一滴地掉在我腳邊的雪地里,風一吹,留在我臉上的那些淚痕凍得我發抖,然後又被我新的滾燙的眼淚覆蓋。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我哭得停不下來。突然,我看到不遠處掃雪的那個人的掃帚停了。
沒想到他不是個聾子。
我立馬就收斂了我的聲音,因為我不想讓他以為我是一個犯了事因為後悔而痛哭流涕的蠢貨。
我用手背把眼淚擦掉,然後撿起我屁股底下的報紙,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24章 羊羔
傍晚我回到我睡的監獄房裡,那三個傢伙在扯閒篇,我不想加入他們,轉身進了洗浴室里洗澡。
留給犯人洗澡的時間沒有多少,其他三個人好像不會天天洗,但我不想像他們一樣臭烘烘地上床(雖然冬天根本不臭,但是我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皮膚上散發著乾淨山茶花香的味道。這裡雖然沒有那樣好聞的沐浴露,可是這裡的肥皂一樣也是香的,只不過這種香聞起來有點廉價)。
洗完澡出來,我聽到他們的談話,他們好像在說自己的事情。
其實我並不想聽他們講自己慷慨壯烈的犯罪史,可是我不能像兔子一樣閉上自己的耳朵,所以那些話自動跑到我的耳朵里。
我了解到原來伍德是在偷竊途中落網的。因為被偷的那個人太壯碩,他實在打不過,所以在馬路上的時候把那傢伙推向了一輛勞斯萊斯車——車的主人由於被迫陷入了肇事罪,所以花大價錢請了律師讓他無論如何也要在牢里呆個十來年以還自己愛車一個清白。
伍德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十分後悔,他悲痛欲絕地說自己看錯人了,不應該搶那麼能追的人。因為如果他能夠打過那傢伙,就根本不需要藉助外力——也就不會引起這麼嚴重的結果。
我覺得他說的多少有點道理,但又覺得他的做法實在有些愚蠢。他看起來確實是那種精神世界很貧窮的人,以至於每回打飯的時候都會用一種惡霸的眼神警告給他打飯的那些孩子。我覺得這地方他真是來對了,他活該來這裡。
老K則是一個經濟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分配到我們這個牢房。我覺得有可能是因為經濟犯那一窩的獄舍不夠了,所以分配一個到我們這裡來。
他看起來倒是不害怕我們這些用肉體真槍實彈作過案的,這人看上去有著超乎常人的冷靜。而且我總覺得他犯的是比我們要嚴重得多——像是那種會用不讓自己手上沾血的方法弄死一窩人的那種人。
不過他講話倒是很謙虛,沒有吹噓自己挖了那些資本家多少錢(不有可能他自己就是資本家)。他冷靜地分析伍德作案的那些契機和一些不理智的時間節點,這讓我感覺像是在看二次翻拍真人版的福爾摩斯探案,只是主角長得些許歪遭。
伍德和老K交談的時候,卡洛斯全程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睜著他的大眼睛看著他們兩個你一句我一句。
我看著他又想說話可是又不知道從哪裡插進去,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像我第一次去我哥秀場的工作間裡不知道要找誰問話一樣,一瞬間產生了惻隱之心,便用我本沒有的善良示意他開口。
他說話的聲音聽著很稚嫩,可是他看起來應該也有二十歲了。我淡然地問了一下他的年紀,他說他19歲。
他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像是他根本不屬於這個地方,他好像對現在的處境一點都不知曉,他說話的樣子就好像他根本就沒有犯罪一樣,但是他的話確是那樣的意思:
「我殺了人。」
他這句話倒是說得很流暢:「鄰居拿彈弓把我媽媽的手打骨折了,她去醫院沒有路費,傷口感染了,看起來很痛。」
他說這話的時候低著頭:
「所以我就去鄰居家裡,讓他送我媽去醫院,可是那人不干,所以我就拿刀威脅他,結果他搶了我的刀還想砍我。我媽媽讓我回來,他還作勢要砍我媽,所以我就把他砍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聽著還有點驕傲,臉上居然笑了起來,模樣像一副邀功的狗一樣看著我,那樣子有點像瑪蒂爾達為了活著躲那些殺死自己父母的人,卻又在那個殺手面前為表真誠而拿槍抵著自己——都有點又酷又癲的感覺。
可也沒有什麼好唏噓的。人都是複雜的,生活也是,一句話,從來都概括不了所有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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