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車牌。
A5DFX57。
是……我哥的車?
他這是去哪,展會不都已經結束了嗎?
我記得這場展沒有酒會。
是還有工作?
他不想讓我跟著他受累,所以故意沒告訴我,想讓我先回去休息?
也不知道最累的人是誰。
我坐上計程車,讓司機跟著我哥的車。
但是當車停到指定地點的時候,我就發現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
市中心醫院。
我不知道我哥是什麼時候把衣服換下來的,他身上穿著早上我們去會展的時候穿著的常服,是一件袖口紋著兩條白色軟帶的運動服,領口上有不顯眼的波浪形logo。他戴著口罩,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身邊沒跟任何人。
我在後面跟著他,繞過人流一路走,直到市中心醫院門診樓四樓。
心理疾控科室。
門框旁散發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那醫生也帶著個白色口罩,他們倆都帶著口罩的樣子像是在密謀什麼大事,可是傳到我耳朵里的那些不清晰的話卻真實又不帶一絲玩笑性質:
「目前看來行為規範都是正常的,但還是要多照顧一下身心,心病都要慢慢調養的。」
「我最近沒有監督他吃抑鬱類藥物了,我以為不用再吃了。」
「那還是要監督一下。」
……
他們看著像是交談完畢,我哥起身,我便迅速下樓衝進人潮里。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應該……有點難受。
原來我哥一直都在擔心我的狀態,可他平時表現得又好像一點事情都沒有,每天輕言細語地和我說話,講故事……他直奔那醫生的科室的樣子像是跟那醫生很熟悉,他來了多少次了?他是一直在小心地觀察我嗎?觀察我的情況?
我心裡有點悶,那種感覺說不上來,我好像變了,我變得不如當初剛知道自己生病時的那樣灑脫了,我有點恨自己,恨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偏偏拖了個這樣的破爛身子和腦子,哪哪都要出點問題。
回到家的時候,我哥已經到家了,我居然一個人硬生生從醫院走回了家,足足走了八公里路。我哥問我怎麼比他還晚,我說到路上看到有買章魚小丸子的就下車了,買了點嘗嘗。
我哥笑了,然後去接我手上的袋子,我卻躲開了。
我哥愣了愣,沒有繼續去拿袋子,而是摸了摸我的手。
他問我是不是路上碰到了不開心的事。
我搖了搖頭,便去洗澡了。
走進浴室,我把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一划開,上面十九個未接電話。
提示紅點,是一個打來的,十九個,都是我哥。
我把手機放下,頭靠到浴室的牆壁上,迎著白熾燈刺眼的光線,用力閉上眼睛。
第二天天氣還算晴朗,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應該都喜歡晴天,我其實對晴天是沒意見的,但有時候事情並不總是如想像中循規蹈矩,它偶爾會在一瞬間變得面目可憎。
我覺得它應該不會和夏天一樣無情無義,不打一聲招呼就上趕著撂我,但我不能保證——它們都不像真正意義上壞人,但也絕不會是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我很難控制它。
下午的時候我下樓和那亭子裡的大爺下棋。下了幾局後有點晚了,那種天色漸晚卻依舊白慘慘的天光讓我心裡堵得慌,我連輸了好幾局,也沒心思再贏回來,於是便跟那個大爺告辭,打算回家去休息一下。
我有點不舒服。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直觀地體會到自己的身體傳來不舒服的感覺,那種捕捉很微妙,我知道自己沒有大礙,但我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什麼地方發生了一些變化。
我莫名想起在倫敦時的家,掛著格蕾絲凱莉的那面牆——它們好光滑,一塵不染。
我抑制不住地伸手尋找身邊可以支撐自己的東西,堪堪扶住樓下鐵門旁的扶手欄杆。
腦袋像是被一個神經病不打一聲招呼地灌入了一層高級水泥,那種急促的尖銳嗡鳴聲讓我目眥欲裂,我情不自禁地聯想起一片波濤洶湧的大海,有一隻帆船在翻滾的波濤巨浪上起起伏伏,一個浪打來——沉下來——
又翻上去。
那艘船上有很多人,他們落在船艙里的腳步聲很清晰。海上陰雲密布,船上的人卻亂七八糟的音樂里宿醉辦派對,他們的聲音很嘈雜,海浪聲也很嘈雜,那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在我腦子裡翻滾,我有點擔心,擔心那艘船會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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