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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次的窒息完全不同。她不再是徒勞的落空,而是不得不領受滿溢的衝擊——湖水不斷灌入鼻孔和咽喉,將呼吸的出入口堵死。哮喘可以殺死哮喘病人,溺水可以殺死任何人。幸運的是,她都沒有死。

在驚慌掙扎時,張思議的手伸出了水面並抓向空氣。接著是肩膀脫離了水浸的冰冷,感受到更為刺骨也更有生機的風吹。她顛來倒去,不斷猛咳,口中嘔出一股一股涼水。直到撐開眼皮,她才發現水位已經下降,仿佛陷落到地下般憑空消失了一大半。

濕透的背包成為重負,她踉踉蹌蹌向岸邊走去。腳下雖然水淺,卻坑坑窪窪,十分難行。終於踩上岸時,她卸下滴水成線的背包,兩腿彎曲跪下,上身趴在地面,努力將腹部的水嘔出。

這裡是一片空曠的山谷,除了地上橫七豎八的飛鼠外,沒有人聽到她的狼狽掙扎聲。等終於感覺好受些時,她的目光移向了一旁的背包。她用手背擦掉鼻涕,又將手伸向背包,費力地拉開拉鏈,從中找到手機。手機成為一塊冰涼的金屬板,無論怎麼按也開不了機。

放棄嘗試後,張思議在地面坐下,敲幾輪胸膛,又抬起眼皮望向背包,感到有些困惑。她困惑的是,自己第一時間去翻找的竟然不是平喘藥和儲霧罐,這和以往的自己完全不像。回想這幾天來,哮喘發作的頻率好像也少了許多。她能夠更快地從各種狀況中恢復理智,整理思路。

現在她已經大概明白了狀況,剛才應該是發生了地震。從飛鼠的反常和湖水的無故失蹤,也可以驗證這個猜想。現在天地平靜下來,飛鼠沒有再攻擊她,而是驚恐地原地打轉。

「之前一直深陷在十二島里……」張思議環顧一圈,自言自語,「沒有發現……」

她本想說些什麼,卻不敢說。她忍受著山谷里一遍遍的風涌,感覺自己像是聽到了風中的哭聲。從這哭聲中她想到,如果十二島有自己的意識,將其看成一個生命體,那麼這場地震是它的憤怒嗎?也或許,不該這麼想。在地震後受損的是十二島自身,那麼這不是發怒,而更像是一場遭遇。

她又焦慮起來,和十二島緊密相連的山石現在怎麼樣了?去哪裡能找到他?眼前只有半湖渾濁的水和神經緊張的飛鼠,沒有什麼能給她答案。

奇怪的是,原地打轉的飛鼠突然成群結隊向一個方向移動,那不是飛鼠追她而來的方向,張思議也沒有去過。她提起背包重新背起,跟在飛鼠後方。

飛鼠沿著湖邊持續爬行,偶爾幾隻來了精神會在低空中滑行一陣子。張思議有時走得急了,不小心加入了它們的隊伍,卻沒有被驅趕或攻擊。飛鼠似乎有了新的任務,並為其一路顛簸上行,來到一片由岩石包裹的陡峭地面。

這裡也有一片湖泊,海拔高於張思議不慎落水的那片湖,應該也受到了地震的影響。湖面渾濁不堪,時不時浮起氣泡,破碎,送來生冷的腥氣。張思議抱緊雙臂來回摩擦,盡力讓手心的溫度穿過濕透的衣裳,給身體多些暖意。但她的動作很快隨著目光的放遠而停下。她看到湖中隱約有一抹淺色,是衣物的顏色。她有不好的預感,又沿著湖邊走了一小段,從另一個角度張望。

她越想越覺得那像是山石的衣服,這讓她十分不安。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求助的山石,他卻已經陷於湖中。費力,盡力,無力。比起為自己的愚蠢難過,例如闖入了十二島的這般愚蠢,她更為一次次的徒勞而難過。太多次的徒勞,只會讓人越發被動,再被動下去,就是死路一條了。

想到這裡時,張思議發現自己已經踩入湖中。她早就環顧了幾圈,周圍除了岩石之外別無它物,連一根樹枝都沒有。起初,她在靠近岸邊的位置不斷划水,試圖讓山石的身體移向岸邊,但毫無收穫。

要不游過去吧——她想。雖然從來沒有在學校的泳池裡成功游過五米,但是山石距她看起來也就五六米,或許奮力一搏,能把他拽回來。

她深吸一口氣時,身後傳來了聲音。

「喂!」

張思議回頭,看到納祈從岩石地面的斷裂處伸出了頭,用兩手撐著,正準備爬上地面。他的身下是三米高的斷崖,因為剛才的地震剛剛形成新的高低差,露出岩石橫截面。雖然不慎陷入低處,但納祈擅長應付十二島里奇形怪狀的地貌。只是在湖邊站立的那個身影,嚇了他一跳。

張思議呆呆看著納祈,緊張感卻沒有絲毫緩解:「果然……那個是……」

「喂!你別進去打擾將軍!」納祈喊住張思議。

「他這樣……」

納祈跳上地面,像一頭小牛,紅著臉、瞪著眼走向張思議,將她拉上岸。之前張思議與他不小心接觸時他的大驚失色此刻沒有出現,他似乎懷著使命,毫不畏懼,一心防止張思議污染了湖水。

「他沒事嗎?」張思議緊盯著納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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