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如是看著那個人影,眼睛一睜一閉之間似乎想到了許多事,呼吸微微急促了起來。
十五年,應如是在死斗場廝殺了整整十五年,直到最後一戰,應如是幾乎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屠了整個死斗場,纏繞她多年的噩夢在她身後的熊熊大火中付之一炬。殺了多少人,她記不清了,怎麼殺的,也記不清了。只記得鮮血滾熱的觸感,一場一場死斗下猛烈的撞擊。有人求饒嗎?不記得。她死了多少次?不記得。殺人殺得麻木,頭疼,腦脹,她想把那恐怖的感受,那血腥都封存起來,她就當那個人已經在死斗場裡跟著那把火一起燒掉了。但很可惜,她就是還活著。而且,保留著那些至深至痛的感受,活著。
死斗場的十五年,真的如她所說一般不恨嗎?她真的不恨嗎?可她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該不該恨,如果她該恨,那這骯髒的世道,血親的束縛她都應該記上一筆帳,用往後餘生去清算!
她不想!
她心中的波濤駭浪只在眼中閃過一瞬就被掩了去,她的情感與這個世界早就已經被這副身體阻隔。
屏風後的人影似乎也不著急,甚至都好像沒有察覺到背後有人,就這樣伴著燭火獨坐,眼睫都不曾顫一下。
終歸還是要面對的。
應如是閉了閉眼睛,吸了口氣,抬腳向前走去,轉過屏風,便看到了那人盤腿坐在矮案後。
自轉過屏風後,應如是的眼睛就一直沒離開過那張臉,真的,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她走到矮案另一側,狀似隨意地坐在景風對面,右手搭在膝蓋上。
應如是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這張臉,並沒有開口說話。她甚至有些希望這雙眼睛能夠睜開看看她,看當年的小孩兒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她也想再聽聽他說話,用隨意的語調與她閒話家常,像他像小時候一樣,摸摸她的頭,告訴她,隨你去做,爺爺給你撐腰!
可惜了。
良久,對面的人才開口,嘴角微帶笑意,語氣卻難得有些嚴肅:「隨意闖我魔界都城,就不怕出不去了?」
在這個面孔前,應如是有些莫名的放鬆,她道:「你這王宮裡的人,都攔不住我。」
景風睜眼,頗有興趣地看著她,道:「小小年紀,口氣不小。就不怕我親自動手?」
應如是低笑一聲,道:「你要是真想殺我,我哪兒還有機會活到現在?」
「是嗎?」
「我們見過。」應如是臉色淡了下來,語氣絲毫沒有質疑。
景風微笑著看著她,只聽應如是繼續道:「第一次見面,你就給我帶了一堆蛇,對吧!」
景風笑道:「為什麼會是我啊?說不定,給你放蛇的另有其人呢?」
「另有其人?我那個時候年紀雖小,卻還不至於隨隨便便就讓一個人突破靈域。而且,我當時未進飲食,也不會是飯菜里下藥。」
景風抱起手臂,奇道:「你怎麼就不懷疑你的父母呢?那個時候,你還正在挨罰吧!說不定,這就是他們給你的懲罰呢?」
應如是盯著他的眼睛,冷笑道:「若是對親情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我跟他們就真沒得談了!」
景風微微笑著並不作答,抬手給她倒了一杯茶。
應如是垂眸,看著茶水慢慢往外暈著熱氣,緩緩道:「我應該叫你什麼?大爺爺?還是二爺爺?」
聞言,景風「哈哈」大笑起來:「你怎麼就不猜我就是你爺爺呢?」
應如是眼眸沉靜,緩緩開口道:「因為青淵侯已經死了。」
景風收斂了笑容,咬了咬牙,道:「我還以為,在你心裡,他一直都還活著。」
「在我的心裡,他一直都活著。可在現實里,他已經死了。」應如是看著眼前這張臉,確實像是做夢一般,可她不擅長欺騙自己,她深知,這就是現實。雖不知為何一母同胞,卻是一神一魔,但她敢肯定,這個人一定不會是青淵侯。因為他們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況且,神,隕落了就是隕落了,會有天象顯示。他們會化成點點生機,散落在山河之間,與天地同生!
不知道為什麼,明知當年在幻境裡絞殺自己的是他,把她丟進死斗場的是他,強灌她萬年修為的是他,給她在元神里下詛咒的也是他,可她現在就是一點火氣都沒有。
在這張臉面前,她如此平靜。
景風微微搖頭:「何必分得這麼清呢?」
「如果我對自己都不真誠一點,那活著真挺沒意思的。」
「不想自殺啦?」景風笑道。
「想啊,死不了啊!」應如是盤起腿,雙手撐在身後,漫不經心道:「那個時候運氣真不好,冰葉也不在手邊,其他兵器也只能痛個一兩天,之後也就自己好了。」
「所以,」景風看著她,道,「你現在想活了?」
「我不清楚,所以就先這樣吧。我只知道那個時候不想活是因為看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我會覺得,活著,是一種浪費。」應如是看著他,突然轉變了話題,問道:「你為什麼想讓我飛升上神?」
景風微微一笑:「你有這個能力,為什麼不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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