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而一瞬,他很快察覺出謝瑾身上的氣味都有些細微的不同,那絕非是在尋常府宅中能染上的味道,像是摻雜了一絲血腥氣。
裴珩不得不在意敏感,臉色霎時一變,硬生生抓起了他的那隻手腕:「所以除了康府,你今日到底還去哪了?!」
謝瑾一怔,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在那下方袖口留了一絲痕跡。
只有裴珩會對他敏銳到這種程度。
「我……」謝瑾一時答不上話。
那正是他醞釀著意欲編謊才會有的不安神情——被裴珩一眼識破。
裴珩知道謝瑾是個怎樣無私無畏的人,所以從那首歌謠起,再到謝茹之死、八千將士被困……他內心最恐懼的,始終不是背負什麼罵名、什麼指責,而是謝瑾為了道義凜然,又要舍小我而成全狗屁大局!
可這又好像是註定的。只是裴珩一直心存僥倖,以為只要兩心相許,有了牽掛羈絆,總會有所不同。
直到此時此刻,他恍然意識到前功盡棄,從而潛藏在心底的猜忌、焦躁、恐懼,連同他卑劣的心性無限放大,終於爆發出來:
「今日你是不是去見過烏蘭達魯?」
「你知道就算你去了烏蘭達魯營中,朕也不會放你們輕易離開,所以你們到底達成了什麼共識,又有什麼計劃?」
「你是不是盤算著要如何離開建康?!哥,你怎麼能如此狠心……」
謝瑾垂下如鴉羽的睫毛,輕聲一嘆,答非所問道:「阿珩,不如將計就計,讓我去大都吧。」
這句話終於由謝瑾親口說出,還是猶如一捶重擊,震得裴珩心肝欲碎。
「不可能!」他紅著眼眶,決絕而道。
他立馬開始患得患失地猜忌:「你什麼時候有這個念頭?!是康懷壽跟你說了什麼?不對……是母后!?還是,還是更早你便想這麼做了?」
謝瑾知道他難受,心也如刀絞,但知道已不能退讓:「阿珩,你當明白我此生之志,寧死都不會願意成為大雍的罪人,我也不想再成為你的軟肋。」
裴珩提高了聲:「你有什麼罪!那是他們費盡心機扣給你的罪名!可你認了,你怎麼能就這麼認了?!」
謝瑾呼吸稍重:「在家國存亡之前,你我的私情算不得什麼,我一人的清譽更算不得什麼!」
裴珩聽他拿彼此的情意貶低,氣得口不擇言:「是啊,活該你謝瑾要做那普度眾生、忍辱含垢的活菩薩!你既要做世人的菩薩,當日又何必來可憐我來愛我!」
謝瑾抿唇氣急,一巴掌「啪」的落在了裴珩臉頰上,可掌心落下的那一瞬,他又後悔自己過於衝動了。
一味爭吵又有何用?
餘下相處的日子已經不多,自己又怎麼能動手打他?
謝瑾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下心緒:「總之,烏蘭達魯既然敢冒著丟棄惠州的風險來到建康,就不會輕易——唔……!」
謝瑾話未說完,裴珩就用強吻堵住了。
時局利弊分析得已足夠多了,謝瑾之於他來說,只能感情用事。
「哥,你不能走……」
「你不能,不能離開朕!」
謝瑾始終沒有回應半句,裴珩便更加兇狠。
血腥味在舌齒間瀰漫開,讓謝瑾一夕之間覺得眼前的裴珩與一年前的他相互交疊,熟悉而陌生,令他心底生出些懼怕。
可眼下除了這個,他也給不了裴珩別的。
是夜漫長,謝瑾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又幾度渾渾噩噩地醒來。
直到翌日天亮,殿外的晨曦刺進他的眸中,他才不得不漸漸清醒。
見裴珩還臥在自己身側熟睡,謝瑾靜靜望著他,想起昨夜之事,好像那只是一場不復存在的噩夢……
謝瑾下意識的,還想忍不住想去撫摸裴珩那張精緻無暇的側顏。
他輕輕地將手一抬——便聽得一陣清脆的鏈子聲響。
謝瑾聽到這個聲音,腦後一麻,渾身止不住輕顫。
他遲疑驚懼低下頭,便看到自己右手腕上多了一隻銀色手銬,上面繫著一根約兩尺長約小臂粗細的鐵鏈,而那鐵鏈的另一端……
竟然與裴珩的左手相連!
裴珩聽到了動靜,也睜開了惺忪睡眼。
「哥,醒了?」
裴珩淡淡瞟了眼那鐵鏈,語氣稀鬆平常,還一如往日般繾綣纏綿,好似昨日的爭吵和撕咬從未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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