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厭並不知道那水是何物,他感覺每次在水裡待著,就會有很多可怕的畫面湧入他的腦海。
他一閉眼,就能看到去世的母親被人撕得粉碎。
她血色的眼珠滾落在地,看見他時,眼珠還會轉動兩圈,對他說:「吾兒,快走。」
快走。
他也想走。
可是他沒有辦法。
很多個時候,他都沒有辦法。
他跑不出陰森恐怖的鬼殿,逃不出寬廣無垠的幽微境,逃不出那些鬼侍鬼將的管制,更逃不出他父親的掌心。
每一次,他都失敗了。
每一次,他都被父親責罰了。
他被關進過牢獄很多次。
有時在水牢,有時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封閉牢房。
有時被綁著,四肢都銬上重重的枷鎖。
有時候被蒙上眼,被丟進水深火熱的煉獄中,聽著那些鬼侍一鞭一鞭地抽打罪犯和亡魂。
他經常害怕,害怕自己一個不聽話,那長長的鞭子就會甩到他身上。
那些鞭子會卷著火星,在他身上留下焦黑、血腥、不可磨滅的傷痕。
他很害怕。
最開始,他經常示弱討好,希望父親不要再生他的氣。
可父親從不理會他。
他只想聽他道歉,看他求饒,看他哭得涕泗橫流,在地上慌亂地抱著他的腿,對他一遍遍地說:「對不起,父親,我錯了。」
一定要放低姿態,一定要完全捨棄自我。
一定要完完全全的臣服,用生命發誓絕對不會再忤逆他。
父親才會心滿意足地笑一笑,露出一副和顏悅色地慈父模樣,揮揮手,表示不再追究。
但下一次,還是會如此。
因為一點小事把他關起來,看見他想逃跑就把他抓起來責罰。
如此循環往復,直到他徹底屈服。
「你是我的孩子,我難道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嗎?」
「不要忤逆我的決定和想法,阿厭。」
「你知道的,父親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
他經常居高臨下的說。
他出生時,他這樣說。
母親去世時,他這樣說。
他總是高高在上,把自己所做的一切當成給他的恩賜,然後對他說:「阿厭,我這是在教會你成長。」
「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會生氣。」
「餵一條狗還懂得沖我搖尾巴,阿厭,你連狗都不如。」
他把他丟進牢獄,然後轉身,抱著新歡揚長而去。
他不記得他的原配妻子,不在意他的孩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他自己。
蒼梧厭常常覺得,自己不想再活下去了。
可每到這種時刻,他就會想,他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到可以殺掉他的時刻。
一定要將他所承受過的痛苦,千百倍地還給他。
蒼梧厭思緒紛雜,他看著池中熱氣一點一點地蜿蜒而上,連鄔映月的聲音都拋在腦後。
「殿下,殿下?」
鄔映月看著小孩盯著池水發呆,終於忍不住去揪他瘦削的臉。
「殿下,該沐浴了。」
淡淡的鈍痛從臉上傳來。
蒼梧厭眉頭緊鎖,怨氣極重地開口:「你做什麼?」
鄔映月被瞪了一眼。
她有些無語:「我做什麼?水都給你熱好了你還不去洗,想凍死嗎?」
她伸手揪著他的臉,見他不說話,手指微轉,像是又要擰他。
蒼梧厭回過神,不高興地抬手,拍開她的手指。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呦,還挺講究。
鄔映月勾唇一笑:「好啊。」
「還有,你不許看我。」
鄔映月嗯嗯一聲,敷衍回答。
「還有,你要離我三米遠,我沒有喊你,你就不能過來,對我要用尊稱,不能隨便的稱呼我。」
鄔映月:「?」
她都入鄉隨俗喊殿下了,他還不滿意?
怎麼這麼難折騰?
她失了耐心。
她不想看他濕漉漉地坐在這,索性站起身,抬手提起小孩衣領,把他丟進水裡。
「噗通!」
水花飛濺。
繚繞的熱氣將室內烘得暖暖潮潮的。
蒼梧厭感覺鼻子嗆了水,他慌亂撲騰兩下,摸著浴池的邊緣顫顫站直身。
「你,你,你這個刁奴!」
鄔映月:「呵,你再說一遍?」
「刁奴!」
小蒼梧厭年紀小,氣勢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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