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顆細小的砂礫吸附在傷口處,呼吸時,傷口處的血肉跟著一張一弛,密密麻麻的刺痛傳來,惹得鄔映月倒吸一口涼氣。
這明明是翠翠的記憶,可她回顧時,還是會被扯入當時的境地,體驗她體驗過的痛苦。
鄔映月掃開紛雜的心緒,垂眸看了眼還在淌水的衣袖,攥緊手,剛想站起身,就感受到掌心有顆圓潤的硬物。
她先是一愣,旋即攥緊手,撐著旁邊的老樹站起來。
「翠翠,你怎麼不說話?」
圍著她的人中,有一黑臉少年雙手環胸,神情倨傲地看著她。
鄔映月沒有分他半點眼神,繞開他想走,卻沒想到被人從後方攥緊衣領,往地上狠狠一推。
「噗通!」
她被力氣帶得無法反抗,整個人摔進沙灘里。
後腦勺磕在藏在砂礫中的蚌殼上,鋒利的邊緣劃破肌膚,帶開一片尖銳的痛意。
濕熱的液體從破損的傷口湧出,鄔映月薄唇緊抿,眸光瞬間沉了幾分。
「翠翠,你怎麼不說話了?」
「裝啞巴?」
「對了,你今天這麼著急忙慌地下海,不會就是為了給你那個雜種弟弟找解藥吧?」
倨傲少年雙手叉腰,目光里寫滿了嘲弄和渴望。
他抬腳踩上少女的右手,低聲道:「讓我想想,那解藥會不會在這隻手裡呢?」
「解藥?」
旁邊的同伴有些不可思議地開口:「阿原,你都知道什麼?」
被喚作阿原的少年哼了一聲,得意道:「東海水底的硨磲珍珠,能解他弟弟的血毒。」
「不然你以為,一個人蛟結合的雜種,能弱成這樣嗎?」
「我可告訴你們,那敖澈的血毒,絕對不能解開,否則,咱們幾個都沒有好果子吃!」
阿原說完,眼中邪光閃爍。
他回頭看了眼只剩婦人的村莊,勾唇邪笑:「今日父親他們都出海捕撈了,要不咱們,把她解決了怎麼樣?」
不知怎的,這話一出,鄔映月忽然覺得自己無法動彈。
屬於原主翠翠的恐懼將她包裹,鄔映月感覺自己的意識被縮成了一團小小的光點,被排離在翠翠的靈魂之外。
她成了旁觀的視角。
她看見那幾個少年握住她的腳腕,眉目狠厲地將她拽向沙灘外的草叢。
血液綿延,如同一支硃砂畫筆,將金黃色的沙灘染成暗沉的深紅。
一朵血色的曼陀羅在鬆軟的沙土中綻放、枯萎,被海水一衝,化作淡淡的紅色水霧,消失不見。
而那個還在掙扎的少女,忽然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般停止了反抗。
草叢恢復平靜,幾個少年饜足地從草叢鑽出來。
黑皮少年一邊繫著腰帶,一邊舔了下舌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抹貪婪的光:「丟了吧。」
「反正珠子我們已經拿——」
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少年忽然覺得掌心一空。
好似有人從身邊跑過,奪走了他的珍珠,風留下了他的眼淚,豆大的熱淚砸在阿原的手背,唬得他不敢動彈。
他低頭,順著方向一看,那搶珍珠的人,已經跑了很遠很遠。
旁邊的少年們還沒反應過來。
他們無措地看向阿原,後者咬了下舌尖,猛地啐了口唾沫。
「娘的,愣著幹嘛!」
「去追啊!」
「那小子,又壞勞資的好事!」
幾個少年拔腿就要追上去,阿原似是想起什麼,又把他們喊回來。
「等等。」
「那死丫頭的屍體還在草里呢。」
「你們幾個,去把她丟了,下午會有風浪,她受了傷,不消半個時辰,就能被吃得乾乾淨淨。」
少年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殘忍。
他理所應當地指示著自己的同伴,自己折身就朝村莊跑去。
鄔映月漂浮在半空,看著這荒誕的一幕,後知後覺到,她已脫離了翠翠。
海邊,日光漫長而刺眼。
鄔映月看著那幾個男孩合力將她拋入水中。
海面波光粼粼,少女衣衫不整的屍體漂浮在海域,雪白的雙腿被照得格外刺目。
此時此刻,鄔映月聽到了一道細小的聲音。
「我叫翠翠。」
「我很討厭我的弟弟。」
「但我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
「等他好起來了,我一定要將他趕出這裡。」
「他,屬於那片海域。」
空中飄來一道似悲似嘆的聲音,鄔映月感覺眼前一花。
熾熱的陽光將她包裹,再睜開眼時,眼前已是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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