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前些日子皇帝為了護送寒部公主不力的緣由斥責兆惠的事，他也有所耳聞，如今聽皇帝說起「寒」企，有提到「香見」這個女子閨名，心中大體也有了猜測。

他勉力勸道：「皇上，微臣雖然不知雪崩一事，也不知此事與寒部公主有什麼干係，但是如今邊疆戰事緊急，請皇上為國事考慮，待戰事平定，再追究兆惠將軍的疏忽失誤。」

皇帝的聲音依舊帶著怒氣：「劉統勛，你根本不知道容嬪和朕的孩子意味著什麼！國師早有預言，只要容嬪能和朕生下子嗣，便可保邊疆太平。可如今就因為兆惠的失誤，容嬪已經無法生育，才有了今日的戰禍，你說他該當何罪！」

兆惠怎麼也沒想到，皇帝遲遲不肯啟用他，竟然是因為這件事！

他的眼睛已經有些泛紅了：「皇上，寒集占不服王化，心存反意不是一天兩天了，玄極一個術士的話怎能輕信，皇上，奴才為皇上和朝廷南征北戰，沒有功勞也有」

突如其來的一腳，直接將兆惠踹倒在地。

「你敢誹謗君上！」皇帝已經從金階上下來，對著兆惠咆哮，「你覺得朕是會輕信術士之言的昏君嗎！」

「烏雅大人！」魏嬿婉驚呼，傅恆和劉統勛下意識就要上前去扶。

「都不許扶他！」皇帝道。

皇帝指著兆惠的鼻子，繼續細數兆惠這些年的不得力之處，簡直將他貶得一文不值。

魏嬿婉看著皇帝暴怒的背影，眼神晦暗。

皇帝有問題。

先前皇帝因為寒香見無法生育而對魏嬿婉發飆的時候，魏嬿婉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不管怎麼說，她現在的身份是一國皇后，而且在這件事上並無大錯，皇帝為何會對她如此毫不留情。

可是，因為皇帝一向暴躁易怒的性格，加上魏嬿婉知曉前世劇情帶來的影響，使她以為皇帝針對她的暴怒是受了劇情的影響，或者這傻缺皇帝就是單純喜歡磋磨自個兒皇后。

如今魏嬿婉看著皇帝對兆惠大發雷霆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先前可能想錯了。

皇帝的反應絕對不正常。

她有了兩個猜測：要麼，是寒香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經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要麼，就是皇帝現在的精神狀態非常糟糕。

魏嬿婉斷定他屬於後者。

很簡單，皇帝是個愛無能，他根本不懂愛，不是說他發兩句脾氣吼兩聲打殺幾個人就代表他忽然懂愛了。

魏嬿婉覺得皇帝大概的確是瘋了。

他在這裡跟魏嬿婉和兆惠胡攪蠻纏，純粹就是自毀長城。

第607章 唇亡齒寒

雖然皇后、朝臣都是皇帝的奴婢，可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主子都不會因為這樣的私事，對如此勞苦功高且有威望的奴婢這樣無禮。

為了兆惠被斥責而內心震動的，不只是魏嬿婉，還有在場的劉統勛和傅恆。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軍機大臣不是鐵板一塊的，皇帝也不可能讓他們鐵板一塊。大臣們之間有恩怨，兆惠被皇帝厭棄，其他軍機大臣未必不會幸災樂禍。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能夠接受兆惠被皇帝這樣侮辱。

殫精竭慮、南征北戰的功勞，就因為押送外族俘虜的路上出了點小意外，就被皇帝貶得一文不值，皇帝的每一句話，都令他們心寒。

兆惠聽著皇帝的謾罵，更是如遭雷擊。

在今天之前，他根本沒有將寒企的死當回事，甚至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是有功的。

畢竟，寒企在雪山下縱馬疾馳、高聲呼喊引發雪崩，兆惠能夠在這種危急情況下確保押送的軍隊和寒香見本人沒有傷亡，已經是難得了。

就算皇帝曾經為此事斥責過他，他也沒當回事，畢竟他的功勞擺在那裡，皇帝正痴迷寒香見，一時氣氛上頭申斥兩句也不算什麼大事。

可是今天，他才知道皇帝到底有多荒唐。

人是有本能的，獲得物質保障與精神尊重對於任何人而言，都是生命的必需品。

無論皇權在人們耳邊說多少次：你是奴才、是下等人、是上位者的狗，給他們打上臣服於卑賤的思想鋼印，都無法磨滅這種本能。

這種本能可能會因為地位、實力的差距暫時隱藏，但只要有外界的劇烈刺激，被重新喚起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如果一個人能夠在任何刺激下都不反抗，在上位者面前毫無尊嚴，那只有兩種可能：要麼他是萬里挑一的賤骨頭——參考如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