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盆栽晃動了兩下,又迅速下降,直到快碰到辦公桌才定住,在極小的縫隙間落在原處。
重明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心疼地撫摸了那滅蒙樹兩下。
不爽就不爽,動動嘴就好了,怎麼老是愛動手呢?都九萬歲的人了還這麼動手動腳,有失風儀!重明邊摸邊在心裡嘀咕。
「你在人界尋的她?」她指的就是葉時音。
這是要講正事了。重明放下手中的滅蒙樹,想了想,回道:「是啊,不過你先別激動,聽我說。」他走到奉崖身邊坐下,「這幾百年來,我們一直遵守著妖不能隨意介入人界、不得干涉人類因果的規則,但人類呢?他們能不能介入我們的地界?我們看得到他們,他們卻不知道我們的存在,連野史都把我們抹掉了。真是的,一點武德都不講。」
他哼了一聲,繼續道:「我們妖這幾萬年來這麼努力地繁衍,最後還是不斷地被淘汰,只剩下這些自身強大到能對抗規則的妖。我知道,你當時說建個幼兒園是為了打發時間,但你把幼兒園建在人界,我想了很久才明白。你是想嘗試救我們,對嗎?」
幾萬年來,人類不斷地繁衍生息,到目前已經是三界的主要物群。妖,仙,神,不斷地退出歷史舞台。
「人類已經成為這三界的主宰,所以你要我們去學習人類,說不定我們妖能像他們一樣繁衍下去,最起碼不至於消失在三界。」
他看了一眼奉崖,見他眼神落在地上,沉默無言,便翹了個二郎腿,語氣也不複方才嚴肅:「你也知道,以前那些個妖廚一個個都是飯桶,我們幼兒園開了這麼久,找了幾十個都是那個鬼樣子。於是趁著這個機會,我想另闢蹊徑。怎麼著呢?找個凡人來試試看嘍。我也想看看,如果讓人類來到我們的地界,對我們的生存大計是不是更有幫助。」
說了這麼多,重明口渴起來,便給奉崖甩了個眼神:「幫我把水杯移過來啊。」
水杯放在辦公桌電腦旁,他懶得去拿。
「你自己拿。」奉崖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剛才不是挺能的嗎,這會兒手是殘了是嗎?
重明又哼了聲,手一點,空中出現了一隻發光的小重明鳥,撲閃撲閃地把水杯用喙銜了過來。
他仰頭喝了一口後,候在旁邊的小重明鳥又撲閃撲閃地把水杯銜回辦公桌上。原本使個「幻移」法就能把水端到跟前,重明非得在奉崖面前變只鳥出來。
「說實話,我本來也不報希望,沒想到小葉真的進得來。」
奉崖對他的做法未置一詞,只問:「她對我們的情況了解嗎?」
人類進到妖的地界一般都會有幾種情緒:好奇,恐懼,繼而被嚇暈。如果葉時音知道她進來的是個滿是妖怪的地方,應該不會這麼淡定。
重明想到葉時音鼓起的腮邦子,這麼個柔弱的女孩子,如果見到他們的真身,也不知道會不會立馬辭職走人。不,都不用辭職,應該會直接尖叫著逃走吧?
「我沒有刻意隱瞞,她要是長期在這裡工作遲早會發現的,慢慢再告訴她吧。我讓老師們管好自己的小朋友,別突然現出真身嚇到她。」上次視頻奉崖提醒過重明別讓小朋友把他嚇走,第二天他就跟老師們開了個會說這事。
奉崖對重明的做法依舊未置可否,只淡淡道:「你做決定就好。」
重明的二郎腿翹得更高了:那是,哪次決定不是他自己做主的,哪次奉崖不是這麼說的。
不過想想也是,對一個九萬歲的神來說,屈屈一個幼兒園只是他浩蕩生命長河裡渺不足道的砂礫罷了,何須他分一根毫毛的精力來關注。除了家長會,他出現在山海幼兒園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
重明對奉崖這副死樣子也早就習慣了,通常他說幾百句話了,奉崖的嘴裡才會施捨般地吐出幾個字以示敷衍的尊重。
「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
重明還在心裡嘀咕,奉崖卻破天荒地主動問起。他兩手枕在沙發椅背上,回道:「沒什麼線索啊。你也知道,現在妖怪們一個個都那麼強大,要找出那股勢力著實有點困難。」
兩年前突然有一股妖界勢力頻繁介入人間,雖未在人間引起太大的騷動,但已經違反了三界現在的規則。
然而,這件事說起來可大可小。
本來這三界規則就像人間的法律,明顯觸犯法律者該當受罰;但若只是闖了一根腳趾進法律的紅線或遊走在法律的邊緣,便可酌情處理,而這股勢力便像闖了個腳趾蓋進去一樣。試問,哪個妖沒有個偷偷鑽進人間看一看的好奇心啊,有的妖為了在人間吃一口,愣是變成蒼蠅去偷吃人家的剩飯剩菜。你說他破了規則吧,但他好好偽裝了且未干涉人的因果,這是該罰還是不該罰?
本來這件事奉崖也沒放在心上,但壞就壞在他們太頻繁了。偶爾為之為好奇,頻繁為之就有意圖。這意圖是好是壞無法蓋棺定論,但奉崖不得不分神去關注。
奉崖自進來後,第一次將眼神落在重明臉上:「勿必重視。」
重明點頭:「知道了。」頓了頓,心裡起了小心思。他摸了摸下巴,道:「幫我把水移過來一下?我又渴了。」剛才沒使喚成功,心裡怪不得勁的。
奉崖盯著他看了兩秒,薄唇無情:「園長換個人噹噹?」
重明氣得半死。他一手把幼兒園從無到有地搞到今天這麼成功的地步,誰敢撤他職,他就跟他拼命。他深呼吸,再呼吸,這才將那股子氣壓了下去,然後笑得諂媚:「我覺得現在也不是很渴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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