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一打就拖了大半年,最終判決下來,只執行了區區幾萬塊,支付完律師費,所剩無幾。
車是貸款買的,出事以後,平時和梁遠征關係不錯的卡車司機接力把車開了回來,交了貨,車子折舊後掛在二手市場上,賣的錢還不夠覆蓋貸款。
那段時間,李慧英急火攻心,嘴角一圈燎泡,每天以淚洗面,怨天尤人,完全不能見到梁冰出現在她面前。
梁冰卻無處可去,上學時還能住宿舍,最艱難的是放假,她白天待在家附近的露天公園做作業,晚上沈恪趁李慧英睡著,再開門讓她進來睡覺,周而復始。
有一次外面下大雨,梁冰提前回來坐在樓道里,被出門扔垃圾的李慧英撞上,才知道他們耍的把戲。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邪火,剛進家門,李慧英抓起一個杯子就朝梁冰扔了過來,她來不及作出反應,是沈恪抱著她躲過去的。
沈恪不忍心梁冰吃苦,更加不忍心和李慧英爭吵,讓她本來就岌岌可危的情緒崩潰。
他一邊從自己有限的生活費里省下錢接濟梁冰,一邊開導懇求李慧英,用無懈可擊的成績單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家庭的平衡點,才沒有讓梁冰被掃地出門。
在那段漫長而艱辛的時光里,內向而溫和的沈恪像是一尊保護神,讓梁冰的青春不至於全部都是黯淡的黑灰色。
他只要站在那裡,就能讓她充滿勇氣。
他實在就有那麼好。
沈恪離家上大學後,或許是李慧英覺得孤單,需要一些情感寄託,對梁冰的態度有所緩和,平時偶爾也會給她送點吃食衣物。
梁冰本以為一切不幸都會過去的。
大概是高樓層的緣故,雖然是陰天,酒店房間卻很亮。
窗簾是厚重的天鵝絨,垂掛的白色蕾絲窗紗上花樣層層疊疊,李慧英開門後,回身在窗邊的單人沙發落座。
她們已經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沒見了,沈恪走後,李慧英根本不願意理會她。上次見面還是梁冰申請助學貸款需要共同借款人擔保簽字,李慧英不同意,最後是學校出面靈活處理,走了特殊渠道才申辦成功的。
李慧英瘦了許多,大概是生著病,聲線不似以往強勢,“你到底想做什麼?”
梁冰反手帶上了門,朝裡面走了幾步,“……我只是想要一個真相。”
李慧英抬起頭看著她,“真相就是恪兒是被你害死的!”
又來了。梁冰突然覺得很疲倦,她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直截了當問:“你收了秦毅的錢,在認定我哥的死是自殺的報告上簽了字,對嗎?”
“是又怎麼樣?”李慧英臉沉了下來,“你做這麼多事到底是想得出什麼結論呢?證明恪兒的死是意外嗎?警方的事故報告裡說,爆燃是由於實驗過度投料造成的,那天如果不是你給他打電話撒嬌,非要催他回家,他就不會那麼著急,更不會死。”
滾燙的液體快要衝出眼眶,梁冰拼命忍下來,“既然你知道他不是自殺,為什麼……”
“他們在學校宿舍找到了恪兒寫了一半的遺書!警方說操作間的門從裡面反鎖,無法判斷那場意外是不是人為製造的,你讓我怎麼辦?人已經不在了,難道我要為了再打一次沒有意義的官司,讓法醫解剖他的身體嗎?”
李慧英說完就掉淚了,看得出她是想努力克制的,但實在太憋屈了,她捶著胸低吼:“你沒看到他最後面目全非的樣子……每次回想,都像有一把刀在往我心上割。”
“那就任由我哥不明不白的走嗎?”梁冰呼出一口氣,故意殘忍道:“不要總是表現出一副只有你才是受害者的樣子,你根本就不愛他,要不然怎麼會在知道他受了那麼多苦之後還能聽秦毅的話?”
“你住嘴!”李慧英顫抖著搖頭,虛弱地辯解,“不是的,我愛他,他是我的兒子,沒有人比我更愛他。”
“這次他們答應給你多少錢?”梁冰咄咄逼人問:“比上次還要多嗎?和害死他的人聯合起來讓我收手,你的心不痛嗎?”
“不是!”她尖叫著反駁:“不是的!是你害死他的!”
“如果這麼想能讓你好過一點的話……”梁冰逼視著她,“他們是不是對你說,宋一鳴寫得那些都是胡編亂造的?”
李慧英哭著抬頭看她,“你有證據?”
梁冰沒回答,而是一字一句說得異常堅定,“誰來說都沒用,我是不會停手的。就算是把一切都豁出去,書不讀了,命不要了,我只要求還他一個公道。法律做不到的,還有輿論……總有辦法的,每個做錯事的人都必須要付出代價。”
這句話似乎擊潰了李慧英,她不再說話,而是捂著臉哭泣起來。
她哭得崩潰,肩膀發著抖,她這樣可憐,哭得劇烈咳嗽起來。
梁冰起身去倒了杯水,遞到她手邊,冷靜分析道:“如果我哥的死是意外,那就必然要追根究底,到底為什麼會發生意外?實驗室正值評估審核周期的關鍵,秦毅承擔不了這樣的風險,所以他們更希望我哥的死是自殺,才會不惜多給些補償,也要讓你在事故認定報告上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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