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沈恪早早地死了?讓他即便拼盡全力揮出拳頭也會像是打在一坨棉花上,活人怎麼爭得過死人呢?如果根本沒有對手,又何談打敗?
可有時他又會卑劣地慶幸,如果沈恪還在世,梁冰還不知道會怎麼對他好呢,會不厭其煩地追在他身後關心他嗎?會把她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嗎?會事無巨細地察言觀色,想方設法讓他高興嗎?
會吧。
不光會為沈恪做原本他以為自己獨有的一切,還可能更多。
想著被她刺痛的每個瞬間,太痛苦時燕雪舟也會恨,恨不得要毀掉她,可是……他又做不到。
梁冰沉默的時間越久,越讓燕雪舟覺得無法忍受,太陽穴一突一突地劇烈跳動著,他故作無所謂地笑了下,“我到底哪裡不如他?”
梁冰佝僂著脊背,瑟瑟地低下頭,她像是在他面前一點一點地崩潰了,眼淚簌簌滾落一臉,她就地蹲下去,縮成一團,半晌,才哽咽著說,“你和他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喜歡你?我比他更喜歡你……”深埋在心底,積壓已久的滔天妒意讓燕雪舟口不擇言,“如果他真的喜歡你,就會在活著的時候盡力解決遇到的所有困難,而不是把爛攤子留給你……”
梁冰顯然是受不了他說一句沈恪的不是,簡直是條件反射似的抬起頭,“你根本不知道他當時有多痛苦……”
她的眼淚和不由分說的回護化為一把最尖利的錐子,狠狠地往他心頭紮下去,燕雪舟倏地起身,猛地把梁冰從地上拉了起來,他的手指用力捏住她的肩膀,不允許她有一絲退縮和避讓,連聲質問:“那我呢?你看不到我的痛苦嗎?只要你給我一點回應,只要你勾勾手,我就……”
他說不下去了,啞聲問:“我就活該忍受這些嗎?”
如果眼中的怒火可以化為實體,也許他們已經一同被點燃燒毀,變成灰燼。
梁冰沒有立刻作答,眼看著他銳利的眸光漸漸沉寂下去,蒙上一層薄霧,她左側胸腔忽然猛地抽搐了下,她下意識想要去抓他的手腕,觸摸到那片凹凸不平的瘢痕時,又像是燙到一樣縮回了手。
燕雪舟明顯心灰意冷,不再耗在極端的負面情緒里,自顧自地回到最初的問題上,“你會告訴沈恪,卻不願意告訴我,所以,我到底是你的什麼人?”
梁冰努力咬緊牙關支撐著身體,沉默著組織好語言,才重新開口,“我的原生家庭情況很糟糕,從小我就是個很會給別人添麻煩的人,我爸媽離婚的時候,其實他們誰都不想要我,是法院最後把我判給了我爸,血緣至親尚且如此,後來我一直懷疑,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愛這個東西嗎?直到我遇到了我哥……沈恪他從來沒有把我當成是負擔……”
燕雪舟繃緊聲音,嘲諷地問:“他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是負擔過,我就會把你當成負擔,是嗎?”
“不是。”梁冰搖搖頭,極力否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你可能不會遇到比我更麻煩的人了。沒告訴你我媽找我要錢的事,不是因為你不如沈恪,也不是認為你解決不了,而是……我覺得虧欠你太多了……”
梁冰更用力地瞪大眼睛,不讓淚水決堤,“她不是余凱,而是我媽,你沒辦法用威逼施壓的方式,只能妥協給錢。憑什麼?她對我既沒有養育之恩,也沒有母女之情,我沒有義務承擔這些,你更沒有。”
他的臉色似乎有一絲和緩,“你是不是傻?我最不缺的東西就是錢。”
隔著模糊朦朧的淚光,梁冰極力調整好情緒,繼續一字一句說:“你是不缺錢,但是貧窮會讓人像螞蟥一樣,只要看到有一丁點兒可以吸血的空間就絕對不會放過,你給了她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要一次次給下去嗎?可能對你來說,只是打發夏天一隻煩人的蚊子,但時間長了,你不會覺得噁心嗎?”
梁冰終於坦誠,“你上次說,下不為例。時間久了,你會不會認為我是為了錢才對你好的?”
燕雪舟剛有些好轉的臉色冷了下來,她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你聽我說完——我不想我們之間再有除了感情以外的別的東西了,更不想讓任何人通過我吸你的血。不管是誰,都不行。”
句句肺腑,剖心為證。燕雪舟終於像是被打動,不再逼迫她直視他,鬆開一直緊緊禁錮著她肩膀的手。
梁冰主動牽住他的手指,放軟和了語氣,“你別生氣了,好嗎?”
她忘記了剛才死死咬住的下唇,如今整個人鬆懈下來,隨著痛覺的回歸,咸澀的血腥味彌散開。
燕雪舟抬起手輕輕擦了下她的唇角,抹去那一縷紅痕。
他的聲音輕的像是空氣,似乎能淹沒在窗外透進來的雨聲里,“你還是不懂……”
燕雪舟別開臉不再看她,像是一刻都待不下去,轉身離開辦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房門關上時發出了一聲不小的響動,很快消失,但那股震盪感卻沒有立刻散去。
那天之後,梁冰就把岳秀玲的電話拉黑了,門口安保收到上頭的授意,開始重點關注她,一時之間,她恐怕很難再像上次那樣暢通無阻的進到研發中心的大樓里。
隔了兩日,上午和論文指導老師見完面出來,梁冰在教學樓見到了久未謀面的許嵐。
她邀請梁冰一起喝茶,說想跟她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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