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改嫁,能否再寬限一二呢?
她哀傷地望著他,美麗的眼睛幾乎沁出淚來。幽閨玉質,我見猶憐。
所以王府養她九年,在她眼裡,竟還比不上嫁去宋氏的三個月?
他養她這九年,在她眼裡,也還比不上同宋祈舟的短短半月。
嬴澈劍眉微皺。
女郎的手纖細微涼,握住他手時,酥麻一片也清涼一片,滲入肌骨里,心中的火卻未能因之退卻。
他今日過來,原本是想敲打她幾句,好讓她有些危機感,別整天想著回宋家。但現在,卻是真有些生氣。
明明自己是在質問她與宋瑀那個老匹夫見面之事,卻被她拐到改嫁上來,以為他聽不出她言外之意,是在抱怨他逼她過急麼?可笑,他什麼時候說過要將她改嫁給老頭子?可見她心術不正,才回來半月,心心念念竟全是要改嫁之事。
「你倒是乖覺。」
索性目的已經達成,他只丟下這一句,拂袖離開。
令漪慌忙回頭,他已掠至門邊,行動間激起的風將兩扇門扉撞得叮鈴作響,身影很快消融於門外冥冥的暮色。
「可嚇死奴了,殿下怎麼突然來了?」
簇玉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扶起地上的女郎。
對啊,王兄怎麼突然來了呢?
令漪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心緒如海浪澎湃起伏。
她好像又得罪他了,僅僅是因為她私下與太傅會面。可該解釋的她也解釋了,也再三向他表過忠心了,他為什麼還是揪住此事不放?
這時寧瓚進來送茶葉,見令漪失魂落魄般立著,眼底掠過一抹愧色。
消息是他去傳的,分明彼時殿下只是淡淡頷首,不想轉頭卻沖裴娘子發了這樣大的火,見她傷懷,他亦有些愧疚。
「您別往心裡去,殿下還是很在意您的。」他不會安慰人,只乾巴道出這麼一句,將用上好絲絹包著的峽州碧澗交與簇玉便離開了。
在意她麼?
令漪看看那包茶葉。
她在他眼裡就是個聯姻的工具吧?
因為是工具,所以不用考慮她身為人會有感情,會在意臉面。她會對宋郎愧疚,也會擔心丈夫新喪就改嫁他人的名聲。
他們這些上位者,為什麼就不能稍稍顧惜她們這些底層人的死活呢?
然而以他的權勢,碾死她就如碾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就算今天他沖她發了這樣大的火,她也還得想辦法主動修補和他的關係,甚至是,奴顏婢膝地去乞求他的原諒。他自己卻是毫不用在意的,擔驚受怕的只有她。
可憑什麼呢,又憑什麼呢。
難道她這一輩子,只能仰人鼻息、搖尾乞憐地活麼?
這絕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滿腹的憂憤與懼怕也只能咽入肚子裡,令漪疲憊地嘆了口氣:「把茶葉收起來吧。」
*
此事過後,王兄果然沒有再來過小桃塢。
就連府里分發裁夏衣的絲絹,也沒有她的份。
令漪並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但這無疑是個危險的徵兆。以她對王兄的了解,他大概是懶得過問這些事的,是主管中饋的崔太妃的手筆。
可若連蘭雪堂都知道了她見罪於王兄,今後還有她的好日子過麼?
她憂慮了一日,很快便坐不住了,於朝廷的休沐日,帶著自己親手做的棠棣糕去了雲開月明居,想要求見晉王。
世人常以棠棣喻兄弟,她送棠棣糕,便是想求王兄看在兄妹之情的份上,原諒她那日的所作所為。
她想好了,救華綰和給父親遷墳的事最終還是要他點頭,她不能得罪他,不管心裡怎麼想,面上還是要與他保持和睦。
晉王不在,依舊是管事將她引至了明廳里,簇玉則候在外面。
廳內一個丫鬟僕役皆無,她惴惴不安地坐在蟠龍雕花大椅上等待著,室內玄台裊裊,闃寂無聲。
她等了一陣,晉王尚不曾歸來。而自她坐的方位,透過那扇用來分割明廳與內室的海晏河清紫檀木鏤刻雲母屏,恰能看見裡屋那張向陽的大書案。
案上,正工整擺放著挪挪文書與翰墨湖筆,對案芭蕉蔥綠、丁香探窗。不知怎的,卻令她想起前些日子她做的那些迷醉旖旎的幻夢,有好幾次,就是在這張大書案上。他的手,那樣大,那樣熱……
青天白日的,她怎麼想這些?
令漪忽然清醒過來,她紅了臉,羞赧地捂了捂發燙的臉頰,想令溫度退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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