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塢只有書案,高度不夠,他屋裡那張書桌高度倒是夠的。二來她怕羞,夜裡總不許他點了燈行事,可那一身如雪玉皎白的肌膚要叫燭光照著才好看,配著她臉上的不受控的迷離眼波與軟膩嬌媚的聲調,該是何等的活色生香。
好歹今夜是在他這兒,他豈會輕易放過?
什麼桌上,這個沒正經的!
令漪氣得在心裡直罵他,又不敢真罵,那一記眼刀也軟綿綿的,倒似調情的意味。
可臉上也真是紅若胭脂了,她道:「王兄先洗,溶溶出去了……」
語罷,攏起濕淋淋的衣裙,就要落荒而逃。
「站住。」他卻叫住了她,「那個帕子,你打算給孤繡什麼圖案?」
什麼勞什子帕子,不過方才隨口許諾,令漪實則還沒想呢。她假笑問道:「王兄覺得呢?」
「王兄小名叫玄鹿,既有鹿字,我便想繡這個,只是還沒有想好具體的圖案。不過『覆鹿尋蕉』、『鹿王本生』都有不錯的寓意,再不濟,還有『呦呦鹿鳴,食野之苹』,只是不知王兄更喜歡哪個呢?」
她說的這些,的確是歷來最負盛名的跟鹿有關的典故,但嬴澈一個都不喜歡。
他皺眉道:「孤不喜歡這些。」
「《野有死麕》的典故聽說過嗎?鹿車共挽呢?就繡這些吧。」
令漪聞言一愣,慢慢紅了臉色。
那「鹿車共挽」也就罷了,講的是後漢鮑宣妻桓少君追隨丈夫安守清貧、乘鹿車歸鄉的故事,是稱讚夫妻同心,安貧樂道。可他小名就有鹿,她怎麼敢繡他來拉車呢?
那首《野有死麕》就更加荒謬了,「有女懷春,吉士誘之」,那分明講的是青年男女曠野偷|情的故事……和眼下他們這境況何其相似!
令漪不禁有些羞惱,只疑心他是不是又在故意消遣她。再說了,她也不能真把他繡成一隻死鹿吧?他這個陰晴不定的怪脾氣,屆時說不定又趁機發氣數落她了。
面上自是笑盈盈的,一口應下:「好,都聽王兄的。」轉身便陰了臉,徑直離開。
方才被她掐過的地方陣陣發著癢,他伸手去揉:「還有,你給他做了多少東西,一樣都給我做一份來。」
「你最好誠實一些,反正,孤是會問你身邊那丫頭的,但凡你倆說的有一點對不上,孤立刻將她扔去餵魚。」
令漪身影一僵,腳下的步子愈發快了。嬴澈神色漠然,隔著室中瀰漫的水霧看那一道落荒而逃的纖細身影,半晌,唇邊扯出個淡淡的自嘲的笑。
其實就算他也有又怎麼樣呢?就算他能得到她給宋祈舟的那些,那也不過是拾人牙慧。他有的,宋祈舟早就有了。他是自己要的,宋祈舟卻是不必自己要,她也會巴巴地送給他,懷著滿腔的情意……
他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更不是唯一。她會給宋祈舟寫「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但待他,不過是虛情假意。
——僅這一點,就令他無比嫉妒。
*
令漪自浴室出來後,夜已經很深了。紗罩里的螢火微光一閃一滅,似是已經到了生命盡時。
螢火蟲是不吃東西的,只吃露水和花蜜。令漪見狀,忙換下一身水淋淋的衣裳,從衣匣里取了一套他的素色中衣穿上,去到外間找尋食物。
外面的書房也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她翻來翻去也沒找到花蜜,這麼大晚上,又不好叫奴僕進來,只好取了些書案上筆洗里的清水。
因見書桌上摺子和書文十分凌亂,又俯身稍微整理了下,這一動,卻有幾封書文從書冊里掉落出來,掉在了地上。
令漪俯身去拾,卻被書文商寫著的父親的名字牽住了視線。那是……他府中幕僚有關她父親遷墳事的上書。
有提主意的,有勸諫的,其中一封,就是建議他摒棄前嫌向清河大長公主尋求合作,給的理由是當年裴慎之下葬後公主曾派人去過北園,也許並非是傳言那般對他深惡痛絕。
令漪愣住了。
原來……他今日宴請大長公主,為的是……
這樣一想,她好似明白了他今天那些莫名其妙的冷臉和冷言冷語了。自己從昨日便不大搭理他,他今日卻還要為了她父親的事忙上忙下,沒有回報不說,還要面對她的冷臉。換作是她,心裡也必不會好受的。
何況他那麼高傲的人,聽聞與大長公主又一向不和,卻要為了她父親的事去求大長公主……
她是不是,真的做得有些過分了呢?
令漪心下澀然,在書案邊呆立許久,心底宛如染上夜露,一片寒涼。
嬴澈自浴室出來時看見的便是她坐在書桌旁發呆的模樣,來時她在看螢火蟲,他都洗完澡了她還在看,他皺了下眉,用浴巾攘著打濕的頭髮走過去:「你又折騰這螢火蟲做什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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