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因了這事,宋祈舟的「死而復生」也瞞得死死的,朝廷與宋家俱是不知。嬴澈命他在幽州待命,無詔不得返京。
八百里加急,書信早已送去,約定的受降之日正是今日。嬴澈想,若進展順利,屆時便可讓叱雲修用此軍功,去換給裴慎之遷墳的恩典。
二人雖不相熟,但恰巧是同年的進士,攀關係還是勉強能攀上的。
姑母不是讓他死心麼?他倒要看看,如此盛大的軍功,換這樣小的恩典,陛下要如何拒絕,虞家又要如何反對。
這時寧瓚奉了那盛著帕子的黃花梨小匣進來,嬴澈接過,將帕子取出。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其上,以各色絲線繡著九色祥雲與懸空日月,一頭九色鹿騰雲駕霧、仰天長嘯,乃佛經中的經典典故,「鹿王本生圖」。
繡圖雖不算精美,也不是他想要的「共挽鹿車」,到底是溶溶親口所允親手所繡,嬴澈十分滿意,連帶著看那頭略顯粗糙的九色鹿也覺栩栩如生起來。又覺整幅圖設色鮮明大膽,無一處不是奇想妙思,無一處不愛。
罷了。他在心中對自己道。想來她一個大家閨秀,不精於此道,也情有可原。
他要的原就不在於帕子本身,而是宋祈舟有的,他也要有。
他看重的也不是繡圖精美與否,而是她的心意。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麼?
嬴澈唇角微揚,久久翻弄著那塊帕子看來看去,就是不收。嬴濯與公孫牧對視一眼,眼中露出瞭然的笑意。
王兄這是在炫耀呢。
就等著他們問起。
於是竭力憋笑,明知故問:「王兄,這是什麼?」
被他這一問,嬴澈果然將帕子重新展開,遞到弟弟跟前去:「看不出來麼?」
「是某人『知恩圖報』獻給孤的贈禮。雖說繡的不怎麼樣,好歹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孤就勉為其難,收下了吧。」
他語氣清清淡淡,皺眉說著,似乎頗為這繡圖的粗糙而不滿,可細看那雙黑沉如墨的眼,卻瞧不出任何不悅。
殿下近來為著那裴氏罪臣忙上忙下,嬴濯與公孫牧都是知曉的。若說前時他們還當他是顧念兄妹之情,或是想用此事撬動駱家舊案打壓虞氏,眼下,卻還有什麼不明的?
公孫牧笑嘻嘻地道:「呀,女子報恩的方式就是贈帕麼?」
「那我高低得讓瑤瑤也給我繡個,去年柔然進攻幽州,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她可就得去見閻王咯。如此大恩大德,還不得給我繡個t十條八條的?」
「瑤瑤」即幽州刺史叱雲修之女叱雲瑤,公孫牧的父親并州刺史公孫德與叱雲修交好,兩家既是世交,他少時從軍便是去的幽州,與叱雲瑤也算。
只可惜,二人俱是爭強好勝的性子,從小爭到大,從刀劍槍戟比到騎射馬戰,始終難分高下。
往往是公孫牧以力量取勝,但論起技法與敏捷,叱雲瑤又比他略勝一籌。
去年柔然兵圍幽州,是公孫牧帶著大軍從并州出發,解了范陽之圍。從此便自詡叱雲瑤的救命恩人,氣勢上高了叱雲瑤一頭,把她氣得半死。
是以嬴濯笑道:「你就別為難她了,你要她繡花,不如讓她上天給你摘星星。」
又打趣長兄:「阿兄,裴家妹妹這事阿弟也算盡心盡力,可否讓她也給阿弟繡個什麼東西,以表謝意呢?」
歷來禮物只有別人主動送的,哪有自己要的,他可真好意思。
嬴澈輕飄飄乜了弟弟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好啊,阿濯若喜歡,不若這塊就拿去?」
嬴濯哪敢真收,只怕他前腳應下,後腳王兄就得與他翻臉。他竭力忍著笑:「那還是算了吧,這帕子上的圖案暗合王兄乳名,於阿弟又算什麼呢。」
嬴澈冷了臉,並未再言,見寧瓚呆頭呆腦地立在一旁怔望著他們,便問:「寧瓚,你呢,你要麼?」
寧瓚面色一紅:「無功不受祿。況且君子成人之美,不奪人之愛。這是裴娘子專程送給殿下的,屬下豈敢?」
他便順理成章地將帕子收入懷中,轉頭對二人道:「看見沒有?寧瓚都比你們懂事。」
嬴濯與公孫牧俱是強忍笑意,斂容恭敬地道:「殿下教導的是,我等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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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幽州,范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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