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里她很少過來,往往都要他主動去小桃塢找她,眼下她難得主動一回,卻是因了那個男人。
嬴澈倏地不悅,背對著她,書案上還放著那道聖旨。他語聲冷淡:「什麼事?」
「王兄,我,我聽說宋郎還活著,是不是真的?」令漪急切地追問,瓷白如雪的肌膚都因了這一路的小跑而呈現淡淡的粉。她急切地望著燈燭搖曳里男人高大挺拔的眼,眸中情意脈脈,燈燭照耀下好似兩汪金光粼粼的秋水。
不必回頭嬴澈也能猜到她臉上此時的期盼。他回過身,看著她那雙還未及斂去情緒的清潤杏眸,直截了當地承認:「是。」
「幽州今日才發回的捷報,先前為了不使柔然奸計得逞,便一直瞞著,令他在幽州待命。如今城池既已拿下,他不日便會返京了。」
他語氣十分冷靜,聽不出任何情緒。令漪心間且哀且喜,一股從未有過的酸澀與無力有如海浪在心間澎湃,她竭力忍著哭腔:「那王兄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曉他還活著,軍國大事,豈能兒戲。為不走漏風聲,連朝廷也不知道,何況是你?」
「怎麼?」他面上露出個清淡的笑,「聽說了你那前夫還活著,便又春心萌動了麼?想回去和他再續前緣?」
他這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歷來最是駭人,看著是在笑,實際卻已是盛怒。令漪有些無措:「阿妹不是這個意思……」
可她眼裡如霧般濃稠的哀愁卻是騙不了人的。嬴澈輕輕摟過她纖細的腰,將人擁入懷裡來。暖熱的t手,輕柔地理了理她因疾跑而微亂的鬢髮,仿佛一位極有耐心極溫柔的情郎:「怎麼生了這麼多的汗?就這麼急,一旦得知了他沒死,便跑來問我。」
聲聲呢喃溫柔如落花落在耳畔,熱息拂落,令漪肩頸處都不受控制地生出了一片細小顆粒。
他又取出一塊素帕,替她細細擦拭著額上的汗:「阿妹,你該不會以為,為兄是什麼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吧?有需要便百般討好,不需要就一腳踢開。如今利用完了,你的老相好也回來了,便想推開我,一刀兩斷?」
令漪身子都僵了半邊,強作鎮定地望著他溫柔含笑的眼睛:「阿妹沒有。」
他淡笑了一聲,也不知信了沒有。旋即將人鬆開,把那封遷墳聖旨扔給她:「孤不逼你,常言道女子愛前夫,你年紀小沒見過男人,先遇見他便以為愛上了,被騙也情有可原。」
「這是替你爹遷墳的聖旨,我給你討回來了,預備下個月就開始。跟我還是跟他,你自己選。」
替父親遷墳的聖旨……
令漪大驚,忙展開那封明黃綢緞,一字不落地看完後,欣喜喃喃:「這是真的麼?王兄?」
「不然呢?」嬴澈笑著反問,「難道,孤要為了你冒著誅九族的風險去偽造聖旨?」
令漪還是怔怔的,緊緊盯著上面的文字與朱紅璽印,久久地不能置信。
這封旨意她盼望好久了,先前他一直拿這事吊著她,問起時也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她便沒抱太大希望,也不急於這一時。不曾想,他竟無聲無息就把事情辦成了。
只是,若依虞二公子所言,宋郎此次立有大功。按照他們原來的計劃,這封旨意原也能求來的,這樣,她也不必屈心抑志同王兄……
眼下,宋郎還活著,她卻失身於人,宋郎若是知曉了,該多難過啊。
王兄又在這個關頭拿出這封旨意來,不就是為了逼她繼續這段背德不倫的關係麼?
心頭的喜悅霎時又被淒哀衝散,令漪抱著那封盼望已久的旨意,惘然地立著,茫茫然好似身處無邊無際的大海一般。
嬴澈抬眸一掃,心下瞭然。他冷嗤一聲,笑道:「怎麼,溶溶好似不大高興?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最想要的麼?為了他,你要放棄?」
「不是的。」令漪忙道,縱使心裡酸楚,也還是為了夙願得償而高興。她道:「我,我很高興,多謝王兄……」
「那我方才問你的事呢?」嬴澈劍眉微皺,已然不耐煩起來。
「我……」令漪略略地停頓了下,「我願意跟著王兄,可以嗎?」
差強人意的答案,她的猶豫更令嬴澈不悅。他淡淡嘲諷:「怎麼聽著溶溶不大情願的樣子?不會是,打算等你父親的事一辦完,就又找那姓宋的再續前緣吧?」
「你可以試試。」他頓一頓,語調突然轉冷,「孤能將他從北園裡遷出來重新安葬,也一樣可以把他挖出來挫骨揚灰。」
令漪被他描述的恐怖場景唬得不輕,四目相對,他眼睛裡寒意如冰更是滲人。忙道:「不會的!」
她垂下眸,整理著他腰間絲線纏繞的鞶囊與玉佩,語調輕柔又情意無限:「王兄對我這樣好,若不知恩圖報,溶溶怎堪為人呢?我願意跟著王兄,只要王兄不嫌棄溶溶……」
令漪想得其實很簡單,眼下王兄對她還新鮮著,自不會輕易放過她,和他硬碰硬也沒有好處。
況且他幫她做了這樣多,就算只是交易,也該給夠他報酬。
但她還是想見宋郎一面,她一直對他「死」心懷愧意,只有見了他,確認他還好好地活著,她的負罪感才能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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