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為何要這樣做?」
把持朝政這麼多年,若說他對那個位置沒有一分一毫的覬覦,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的確沒有做好準備,更擔心禪讓過後有可能到來的叛亂。
——天子無罪,怎麼看,這都不是禪位的最佳時機。
小皇帝立在書案前,背對著他,一縷餘輝自菱花格的窗外打進,滿室流金中,少年人單薄的身姿顯得格外寂寥。
他沉默了片刻才答:
「王叔不是告訴我,做天子,就必得以天下為己任、背負起對萬姓的責任麼?」
「所以我不想做天子了,我沒有這個能力去平衡我的責任與我個人的私慾。我只想同小曦在一起,像從前她陪著我一樣去陪著她。」
竟是為了虞曦。
嬴澈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陛下,天底下的女子多的是,您何必執著於一個罪臣之女?」
小皇帝卻打斷了他:「她是不是罪臣之女對我來說都無分別,在我眼裡,她只是我的妻子。丈夫保護妻子,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再說了,」他語聲微頓,「王叔,曾經不也喜歡一個罪臣之女麼?」
仿佛石破天驚,嬴澈豁然開朗,他有些慚愧地喃喃:「是臣愚鈍了……」
當局者迷,他總還習慣性地將天子當作小輩,並習慣性地替他做一切決定。卻全然疏忽,他已經長大,已經到了懂得情愛的年紀。
「王叔,」小皇帝卻回過神來,很認真地看著他道,「朕是心甘情願退位的,你就不要推辭了。於公,這個位置本就不該是我的,它應當是那位大哥的。於私……」
小皇帝嘆息一聲,看向窗外沉鬱的落日,面色頗為傷感:「於私,我也不想同王叔走到兵戎相見的那一天。」
至高無上的權力是會讓人上癮的,它能令夫妻反目、父子相殺、手足相殘,讓人喪失良知,變得冷血無情、殘暴癲狂。
他不願獻祭自己,也始終珍惜幼時王叔帶給他的溫暖,更萬幸自己還未能真正嘗過權力的滋味——否則,他今日便不會這樣心甘情願。
在王叔面前,他本就沒有任何勝算,若要連這最後一絲維繫彼此體面的情誼都失去,那才是什麼都沒有了。
「王叔,自我坐上這個位置以來,萬事都是你替我做決定,如今,我想自己決定一次。」
「我只有一個請求,退位之後,還望王叔給我一安身立命之所,讓我能與小曦優遊終老。」
話已然說至這個份上,再拒絕,倒顯得自己口不應心。嬴澈心思複雜,只好默認了。
他退步些許,最後一次向這位侄兒行了為臣的禮節:「臣,領旨。」
六月初一,嬴澈正式即位,定年號為建昭,將於次年正月正式改元。並追封已故先太子為奉天皇帝、追封已逝的父母為帝後,神主皆入太廟。
同日,小皇帝降位為東海王,歸還王邸。
權力交接得極t為平和,並無異動,畢竟虞氏一族倒台後,朝中本就是他的天下。北方邊境上,叱雲氏同公孫家牢牢把持著幽并二州的軍隊,西北涼州也有涼王的部下同宋祈舟主理軍政,外敵自無可乘之機。
作為回報,嬴澈下旨,晉清河大長公主為趙國大長公主,加食邑為萬戶,比一等親王的食邑還要高。又破例將臨清縣主崔婉玉封為清河郡主,賜國姓為嬴。
至於嬴灼——也加了食邑,至於他事先討要的「涼州永為世封」卻沒給。
——不僅沒給,他原想討要的安西地界也沒給,甚至降下旨意,要他迎娶叱雲氏的女子為正妃,明擺著是要當年被太宗皇帝遷出涼州的叱雲氏重回故土,去蠶食他的權力。
嬴灼雖不滿,但看在他追封先太子為帝的份上,到底忍住了沒同他算帳。只隨便找了個「柔然未滅,何以家為」的理由搪塞了他,拒絕了婚事。
做完一切事情之後,擺在嬴澈前面的,就只剩下同令漪的婚事。
婚禮的諸多事項雖已備好,卻皆是以親王規格備下的,自然不符合如今的帝後禮制。他只得命人一一改制,命宮中織室全力縫製大婚所用的帝后冠冕。
如是,一切穩妥之後,已然是年底。
這一年到底還算是升明年間,嬴澈索性便將婚禮放在了次年正月、自己正式改元之後。其時璇穹周回,三朔肇建,就在這新春伊始之際,朝廷點了太尉為使,司徒為副,持節前往晉王府,奉璽書迎親。
一直到禮官臨門之際,令漪都還有些不切實際的眩暈之感。一年前的此時她還只是個罪臣之女,怎麼短短一載的時間,竟成了新君的皇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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