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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嗎?

阮窈心中升騰起了一股濃郁的惶然和懼怕,她忍著淚,拖著發軟的腿腳轉身跑出屋。

不知夜已幾更,裴璋就寢時慣常不許人近身侍奉,又刻意擯退了人,她熟識這座宅院,沿路不曾遇到過其他人,更不曾回頭。

夜風沉沉,而她落荒而逃,身後宅院的暗影像是某種吞人的巨獸,無聲無息地凝視著她。

「阿娘……隨我走……」阮窈回到徐宅,哪裡還顧得上旁的,心急如焚就去扯了祁雲起身。

「好你個死丫頭……」祁雲本也未熟睡,見到她便是一頓咬牙切齒地責問。「你說,你上哪兒去了?當真是……」

阮窈面色惶急,眼皮連連直跳,「阿娘,我犯了大過!這洛陽決計待不得了,否則定要比死還慘!」

她方才是抱了玉石俱焚之心,裴璋逼她至此,分明就是想讓她活不得。那既然她活不得,又憑何要讓他好受。

此刻離天亮尚且有些時候,她怕是傻了才不跑,難不成裴氏權勢滔天,她就該束手就擒。大錯已經鑄成,她如今什麼也不要了,索性隱姓埋名逃去別處,便是在山間度日也比嫁給那段修好。

見阮窈當真是急得眼眶泛紅,祁雲也被嚇到了,只得手忙腳亂地爬起來。

「謝家郎午後著人送來許多銀錢,」她又急又怒,從竹櫃裡摔出一個匣子,只恨不能揪住阮窈,像幼時那般狠打一頓。

匣中除去銀錢,還有一封書信,二人顧不上多說什麼,匆忙分置好。

離開徐宅的時候,祁雲回望了一眼,原本心急火燎的臉上浮起一抹悵然。

阮窈卻什麼也沒有想,她連謝應星的信箋也無暇看,只是貼身放著。

「阿娘快走……」她急聲催促道。

事到如今,唯有在事發之前乘水路離開才最好。

祁雲當初先她來到洛陽,本就還有些壓箱底的銀錢,如今又恰好得了謝應星的饋贈,二人手頭也更為寬裕。

只要能離開此處……

阮窈遙遙望著記憶中渡口的方位,一雙眼中唯有一往無前,比夜裡星星點點的燈火還要明亮三分。

與阿娘商議過後,等到天色蒙亮時,二人登上了去往弘農郡的船隻。

雖說阮窈並不打算去投奔伯父,可她和祁雲到底是兩名女子,若能離得略微近一些,倘若有了何事,屆時還能求個照應。

她與阿娘沿路買了兩件粗製斗篷,可將容貌都掩起來,因著深秋風涼,也並不顯得出挑。

客船內並不安靜,坐了許多天南海北的船客,人聲嘈雜,好些交談的腔調她也聽不太明白,卻讓阮窈莫名的感到心定。

她舉目向外看,昨夜的雨早已歇散,雲隙中透出幾絲淺淡的金芒,漸漸衝破雲霞。

旭日映著水波漣漣的江面,映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阮窈深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是在對祁雲說,還是在自言自語。

「都會過去的……」

臥房裡的火燭燃了一整夜,直至燈花爆開,才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

見花則喜,本該是個吉兆。

裴璋卻猛然驚醒,意識隨之回籠,傷處的銳痛像是砸入湖面的滾水,激起一圈又一圈痛苦的漣漪。

他胸膛重重起伏了幾下,又緩慢地平靜下來,臉色白得發青,唯有眼尾因急劇的呼吸而微微發紅。

扎入腹下的髮簪已被醫師取了出來,他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

是一支銅製花鳥簪。

尖端同要了王生性命的那支木簪一樣,有意被主人磨得削尖。

對於阮窈,裴璋的確動過殺心。可到了最後,每每總是不忍,也並不願傷她。

連日來,他因怒氣和妒意而相逼於她,除去起初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剩餘的日子,他留在這座本不該再待的宅院中,也僅僅是想要等到她回頭。

倘若她肯向自己服軟,他便不會再迫她。

在夜裡讓她做選擇的時候,裴璋的確不覺得她會甘願為旁人犧牲。卻不想她幾乎是在頃刻之間,便做出了第三種抉擇。

她不願嫁,也不願謝應星有事。故而她毫不猶疑地向自己下手,正如當初在山寺中一般。<="<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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