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抱著她,心頭的盛怒像是陡然被潑了一盆數九寒天裡的雪水,不斷往下墜。
「窈娘?」
裴璋迅速勒馬,一面沉聲喚她,一面低頭查看她的情形。
他方才是射了一箭,卻是朝著馬而去,絕不曾傷著她。且他怕她摔著,一早便讓旁人去接住她。
如何會有傷,傷又從何來。
種種猜測使他面色蒼白,緊接著,裴璋就在這片榴紅色的裙下摸到一手溫熱的濕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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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設想過無數彼此重遇的情景,可有朝一日,他居然也會厭憎自己過於好的目力。
借著火把的光,他見到一個髮髻被風吹得有些散亂的女人,正縮成一團倚靠在馬上,使人看不清楚眉目。然而她唇上的口脂鮮紅髮亮,榴紅衣裙更是讓他眼前陡然閃過那夜的嫁衣。
與紅裙同等刺眼的,還有她頭上梳的婦人髮髻。
一想到這身裝扮背後的意味,裴璋僵坐在馬上,五臟六腑都轟然燃起熾灼的火,叫囂著要把他往深淵裡拽。
永遠都是趕跑一個還有下一個,好似人人都可以,唯獨只有他不可以。當他的妻子,只屬於他一個人,莫非比不過如今這般東漂西盪、委身為妾?
城中出了這樣的事,焉知軍營就一切如舊,何況她身為女子,又與自己有糾葛,一個阮淮就足夠護住她嗎?
她分明不傻,可為何到了這件事上,就非要做這世上最蠢鈍的愚人。
裴璋不聲不響,在等著阮窈主動說些什麼。求他也好,流淚也罷,他會帶她回去,再給她把這身衣裳換下來。可她一如既往地又豎起渾身的刺,為了從他身邊逃開竟是連命都不要的去策馬。
他有許多咬牙切齒的話想要問她,竭盡全力才讓自己不至於失態。然而當她輕飄飄軟在他的懷裡,他忽然發覺,原來自己最不願見到的,並非是她的撒謊和不馴服。
而是此刻面無血色,連罵都不再罵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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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營地鋪設還沒有多久,裴璋的營帳離旁人更隔著一段間距。
隨軍的徐醫師大晚上被重雲急急帶過來,還以為是公子出了什麼事。可他一進去,見到躺在帳內的女子,幾乎懷疑是自己眼睛出了差錯。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額上都出了汗,如實說道:「屬下並不擅於此道,且……」
救死扶傷固然不錯,可自古女病難醫,更何況眼前人是公子的姬妾,他不能不顧忌著。
「事急從權,我就在
這兒,無需忌諱什麼。「裴璋緊緊盯著榻上的人,面色像是覆了一層冰冷的霜雪,沉聲點破他的顧慮。
聽見這話,徐醫師不再說什麼,這才去為阮窈診脈。
她腹中一抽一抽地痛,有些像是癸水,卻又並不完全一樣,黏膩的熱流也讓她知曉應當是流了不少血。
阮窈這會兒仍抱著一絲僥倖,不願也不想去相信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娘子前次癸水大約是在何時?」
她動了動唇,根本就回答不出來。
從前就不准,這幾個月又一直變故不斷,她還當是自己操勞太過,從未往身孕上想過。
裴璋就坐在一旁,見她一臉迷茫,手指上的骨節都攥得凸起來。
阮窈被他盯得心裡發虛,可一想到過往那些事,她也止不住地惱恨,猜測著答道:「一兩個月之前吧。」
這答與不答,並無二樣。醫師正皺眉,裴璋就冷聲開了口:「不必聽她說。前次應當是在五月初八前後。」
徐醫師不便檢查血跡,本想讓人去找個女子過來,誰想裴璋一言不發就坐上床榻,用被褥將她裹住抱在自己懷裡,再背過身去解她衣帶,查看褻褲上的血漬。
阮窈掙扎了幾下,可也知曉如今沒有別的法子,只能懨懨任他擺弄。
醫師聽完後,看了裴璋一眼,低聲道:「娘子這是小產了,」他猶豫著說道:「娘子脈象細弱,恐怕連日來吃得過少,又肝鬱氣滯,憂思過甚,以至於母體羸弱……」
兩個人頓時都呆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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