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心知肚明不能停在此處,可他步子越來越重,甚至於要伸臂扶著樹。
寒風吹過臉頰,冷硬得像是有刀子在割。月光淒淒冷冷,透過光禿禿的樹杈照在地上,形狀猶如張牙舞爪的惡鬼。
「我們不能留在這裡!快些……」阮窈急切催促他。
誰也不知叛軍會不會從別路繞行過來,且他們有馬,縱使此處是樹林,可冬日萬物凋零,她與裴璋定是萬分顯眼。如今要麼只能另尋藏身之處,要麼就索性繞離出去,換旁的路走。
裴璋又跟著她走了數步,忽然停住步伐。
阮窈幾乎急得快要跳起來,就見到他喘息著低下頭,黑沉沉的眼眸盯著她,毫不猶豫地說:「……不必管我了。」
「你怎麼了?」她意識到有哪兒不好,心裡猛地一顫。
見她茫然無措,裴璋似乎想要安撫她,可阮窈只聽出了無可奈何:「窈娘……我的腿不太好。」
「聽話,不必再管我。」他輕聲說著,不過區區幾個字,胸膛仍在劇烈起伏:「……找位子躲起來。」
「重雲會去找你。」他嗓音愈發顯得啞。
阮窈看著他蒼白的臉,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第92章 山洞「你不能死在這裡……」……
他們身後是一片熊熊烈火,被風吹得四處亂竄。
血腥味不斷撲進阮窈的鼻尖和嘴裡,濃得化不開。似乎正有一具殘屍懸停在她發上,幾欲令她作嘔。
遠處的追兵密密麻麻,在夜色里像是一大團蛇蟲,不知何時就會猛然向她撲來。
他們身側連一個護衛也沒有了,此時停下腳步,不過是在等死。
她眼眶泛紅,雙腳仿佛站在滾燙的鐵板上,愣愣盯著他。
裴璋扶著樹,肺好似在被火焰炙烤,每一次呼吸都灼熱而痛苦。
見阮窈杵著不動,他啞著嗓子正想開口,眼前人卻抬手抹了把眼淚,一聲不吭就轉身跑了。
前方不遠處是條岔路,很快,裴璋就望著那方裙擺掠過地上的月光,匆匆從他視野里消失。
頭也不曾回。
他心臟劇烈地跳動,一下比一下沉,手臂上傷口也早撕裂了,可已經感受不到痛。全身的骨頭都像是散了架,體溫隨著滲出的血不斷流逝。
裴璋說不出來是何滋味。
如今狼狽至此,實在是不好受。然而比起這具羸弱肉/身,心底暗處的苦澀像是不可遏制的暗流,將他神魂活生生地剝離開。
「暗中跟上她。」
裴璋的嗓音啞而疲乏。
他的確未曾帶多少人手,可也不至於蠢到連半張底牌也不留。這僅剩的兩人一路暗隨,除非有他的指令,否則絕不會輕易現身或是離開。
隨著他的話語,道旁連綿的枯樹後迅速現出兩道黑影。
然而還不等暗衛動身,緊接著,急切的腳步聲再度響起,慌促地向他們跑來。
暗衛豎起耳朵,手指下意識撫上腰間佩刀。
聽聞這個聲音,裴璋閉了閉眼,忽然極低地笑了一聲。方才的鈍痛尤未散去,可心中這會兒又變得綿軟……軟得幾乎要跳不動。
「……不必去了。」
很快,阮窈怒氣沖沖跑上前,眼裡有點濕,但沒有流淚。她臉髒兮兮的,下巴也繃得很緊,眸光卻明亮得像是秋日湖水。
見到裴璋真還在原地,她拳頭都握緊了,二話不說就去拽他,怒聲道:「就算走不動,你爬也要給我爬著走!」
她開口時還是兇巴巴的,然而說到一半,鼻尖不知怎的有些發酸,連帶著嗓子也啞了:「你不能死在這裡……不該死在這裡……」
裴璋安靜地聽著,而後,一雙溫熱的手扶住了他的臂。
柔軟,微顫,卻扶得很緊。
阮窈實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她已經急得像是熱鍋里的螞蟻。
就在她忍不住要罵人時,裴璋終於開了口,嗓音很低,又帶著幾分柔:「……好。」
她個子不過才到他肩下,攙扶著他總歸有些吃力。二人喘息著往林深處去,這般艱難走了大約一里,他們尋到一處隱蔽的低矮山洞。
幸好最令阮窈害怕的事情沒有發生,她毫不猶豫扶著裴璋藏進洞,又讓他倚靠於山壁暗處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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