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安慰道:「皇上,還記得微臣很久之前與您說過的話嗎?」
明德帝愣了愣,從姜離懷裡抬起頭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姜離緩緩開了口:「微臣曾跟您說,為君之道,要善謀、善變、善百姓、善千秋……」
眼前景象忽的模糊起來,姜離好似又回到了那年,他與邊子濯一同坐在定北侯府內的那棵老梧桐樹下,聽著邊拓與他們講的頭頭是道。
「……所謂善謀善變,皆因萬事萬物不斷變化,朝堂與戰場亦是如此,敵進我退,便可韜光養晦,這為的不是屈服或戰敗,而是為了儘快蟄伏。在這期間,不管經歷什麼,都要忍下去,因為你們的目的不在眼前,而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打敵方個措手不及。」邊拓敲了敲桌子,挑眉道:「聽明白了麼?兩個臭小子,怎麼我一跟你們講書就不認真。」
「爹你這個都講了第三遍了。」少年邊子濯道,碰了碰姜離的胳膊,道:「不信你問阿離,上個月你是不是才講過?」
少年姜離認真地點了點頭:「義父確實是講過。」
邊拓氣的彎下腰,一左一右捏住兩個人的鼻子,使了勁兒:「怎麼,講過就不能再聽?啊?」
邊子濯被弄的大叫,掙扎道:「哎喲哎喲!疼啊,爹!」
姜離也疼得捂住鼻子,連聲求饒。
邊拓突然哼了一聲,放開了他倆,直起身喝道:「知道為什麼講這麼多次麼,因為這不光是為君之道,也是為將之道,為官之道,生存之道。你們今日既然聽了,那就需得就聽進去,記在心裡,記死,記牢,有朝一日,你們定能用上的,明白麼?」
邊拓這話說的擲地有聲,邊子濯和姜離相互捂著鼻子對視一眼,似懂非懂地齊聲道:「……是,孩兒明白。」
姜離聲音低低的,將回憶里的那番話說完,隨即,他慢慢低下身子跪下,與明德帝齊平,道:「皇上,姜回雁當過一朝皇后,兩朝太后,其根基不可謂不深。你現在處處受她壓制,實則無奈之舉,但你要記得,你是皇上,姜回雁活不了幾年了,這天下早晚是你的。」
明德帝吸了吸鼻子,道:「可是我本就不稀罕當這個皇帝,離哥哥,其實我覺得皇叔……」
「皇上。」姜離突然打斷他,只見姜離垂下頭,一字一句地說道:「微臣深知這些年您受了不少氣,但這世間的人,總有迫不得已、必須要做的事。在微臣心裡,這天子之位現在只有您能當,未來也必將是您來當。」
明德帝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姜離。
姜離說到這,驀地抬起頭來,後退半步,沖明德帝重新跪下,叩拜了大禮:「微臣將誓死追隨皇上,肝腦塗地,萬死不辭,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德帝被嚇了一跳,連忙去扶他,道:「離哥哥,你這是做什麼?」
姜離猶跪在地上,絲毫未動。
明德帝嘆了口氣,委屈道:「好了,朕知道了,朕剛剛說的都是氣話,離哥哥,你快些起來罷。」
姜離卻又彎了身子,沉吟了半晌,繼續說道:「皇上,微臣還有一事要說。」
「怎麼了?」
姜離微微頓了頓,他喉結在明德帝看不到的地方上下滾動了一番,道:「方才百官宴一事,此事雖因談明而起,但談明這邊,皇上暫且做不了主,可那北都世子,皇上卻是做得了主的。」
明德帝道:「呃,皇叔嗎?朕記得他與你素有恩怨。」
「正是。」姜離道:「帝王馭下,小懲大誡必不可少。微臣以為,當下旨將北都世子邊子濯於昭罪寺禁足一月,罰俸半年,遍抄佛經一百八十遍,讓他感受教化,去去渾身的腥臊味才好!」
轟隆一聲,夜色中,憑空一聲驚雷,地上漸漸地起了溫度。
初夏已過,很快的,便要入酷暑了。
姜離扯掉了自己的外袍,虛虛搭在手上,慢慢往家走。
今日經歷了太多事情,他的腦袋昏昏沉沉的,本想儘快回家喝碗參湯,卻在門口看到自己家的下人快步走了出來。
下人叫老賈,是邊子濯為方便聯絡,從定北軍中抽調出來,安排在自己身邊照顧的線人,非必要的時候,老賈一般不會與姜離過多交談,現下他卻主動走到姜離身前,道:「指揮使,元副將來了。」
元副將,元昭。定北軍副將,北都暗衛之首,邊子濯的左膀右臂。
「還有張太醫,一起。」老賈道。
姜離見他匆匆忙忙的模樣,心下已瞭然了幾分,但還是叫住了他,問道:「賈叔,這麼晚了,你去哪?」
老賈沉默了一下,道:「……世子不好。」
「你去看了他他也不可能好。」姜離語氣不善:「不明白情況麼?姜回雁故意的,該他受著。況且世子府是沒人了嗎?獨缺你大老遠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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