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默默移開目光,不再去看他,隻身走向那個緊閉著的房門。
他在門前站定,雙手貼在軒窗上輕輕推了一下,沒有上鎖的房門應聲而開,逐漸向內展開一條縫來。
姜離動作稍稍一頓,他側耳聽了聽,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什麼動靜。他有些疑惑,輕手輕腳地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與屋外一樣,設施擺件一看就是很久沒有換過了,老朽的不行。桌邊的凳子缺了一個腿兒,倔強地立著,床下更是給老鼠咬的斷了,被人塞了泥土和糯米,堪堪支撐住。
姜離微微皺眉,他沒想到昭罪寺內的環境竟然差成這樣,室內撲面而來的潮濕與腐朽的酸木味兒刺激著姜離的鼻腔,他忽的心口有些悶,雙眼在室內環視一圈,這才發現那人正裹著灰撲撲的被褥,躺在床鋪的最里側,身體背對著他,輕微地起伏著,似乎睡的正香。
姜離愣了愣,嘴唇囁嚅了一下,呼吸忽然放得很輕,他抬起沉重的步子往床邊走去,一步一步,慢慢挪動到床前,輕輕坐在了床邊。
聽元昭說,邊子濯發了熱,姜離緩緩傾了身子去看,只見邊子濯緊閉著雙眼,被褥裹到了鼻尖,雙頰有些泛紅,他輕輕呼著氣,眉毛卻緊緊皺著,不知是不舒服還是夢到了什麼。
姜離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從唇間緩緩吐出一口氣,隨後,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探邊子濯的額。
邊子濯睡眠從小就淺,姜離的動作不敢太大,只用食指和拇指輕輕貼在他的額頭,熟悉的溫度自指尖傳來,某些記憶深處的滾燙被點燃,循著深刻又刺骨的寒,交織成一絲一縷的溫暖。
這種感覺又酸又痛,麻著姜離的神經,卻又將他的靈魂焚燒。
姜離緩緩閉上雙眼,冷靜了片刻,從口中吐出一口濁氣。
邊子濯的溫度正常,似乎已經降下來了,想必是元昭做了什麼處理。那既然這樣,他也無需再管,即刻離去便是。
姜離這麼想著,垂了眸,將手緩緩收了回來。
卻不想那人卻猛地一轉身子,強勁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姜離的手腕,姜離嚇了一跳,整個人猛地站了起來,正準備甩開他的手跑掉,卻發現邊子濯抓的死死地,他竟輕易掙脫不掉。
「……放手。」
姜離艱難開口。
他不知道剛才自己的動作有沒有被邊子濯發覺,如果真被發覺了,自己這種難堪的模樣,還不如直接一頭撞死。
……
等等。
為什麼他要因為元昭的一封信,就巴巴地跑過來看邊子濯?
驟然的一絲清明,姜離的動作猛地頓住,四肢寒意漸升,足下像是結了冰,教他不能移動分毫。
誰會像自己這樣,被他恨被他怨,被他當成狗一樣拴著、吊著,還要上趕著過來看他是不是真的發了熱,是不是真的吃不下東西?
姜離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麼,他渾身一陣陣發冷,胃裡更是被這想法刺激地痙攣起來,他僵直地立在原地,下顎處牙關緊咬,青筋畢露。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自己府上沖元昭吼出來的那些話。
這不是賤是什麼?
他這不是賤是什麼!!!
姜離雙眼通紅,他渾身顫抖,怒氣像是乾柴烈火,噼里啪啦地在他心中燃燒起來。
可剛剛醒過來的邊子濯不知道這些,昭罪寺內環境極差,他素來住在瞿都城內,錦衣玉食慣了,竟一下還不適應,惹的身上發了熱,好在他症狀不算嚴重,吃了元昭及時送來的藥,現下已經無虞,只是連著昏睡了好些天,整個人迷迷糊糊地,還未完全清醒。他只是感覺到似乎有人在自己身邊,那人的呼吸又輕又細,離的那麼近,感覺溫暖又熟悉,以至於在那人抽身離去的時候,他下意識從夢中醒來,抓住了那人的手。
姜離煩躁地罵了一聲,抬手又是猛地一甩,邊子濯將他手腕攥地紅了,惹地姜離痛叫一聲,喝道:「我叫你放開!」
後者卻聞而不動,垂著頭坐在床上,意識還未回籠。
姜離看了看自己被揉的發紅的手腕,半晌後,忽地嗤笑了一聲,道:「邊子濯,你這是想到誰了?」
如姜離所料,邊子濯依舊沒有回答。
姜離也不需要他回答。
畢竟能讓邊子濯魂牽夢縈的人從始至終也僅有那一個——那個即使死了都還被他念著的皇兄。
這是他用多年的萬念俱灰換來的答案。
如同一桶冷水將渾身澆了徹底,姜離驀地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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