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兩浙巡鹽御史王進海遞進司禮監的摺子之一,看上面的披紅,應當還沒來得及送到太后跟前。
奏摺里詳細闡述了目前的海防形勢,大部分工事年久失修,弓箭和鐵礦更是缺乏,硬體不行,導致各路兵參抗倭不力,不得已處處忍讓,導致沿海一帶百姓屢遭搶劫,已有民不聊生之態。
「王進海可是太傅大人的好學生,當年若不是因為他做了巡鹽御史,兩浙的官鹽還不知道要被貪了多少去。」姜離盯著邊子濯,哼笑一聲,道:「現在談明想殺掉他換上自己的人,這是要直接與管叔伯撕破臉了。」
「國庫空虛太久了。朝廷沒錢,這些個人便沒得貪,沒得貪,便沒銀子來管手底下的人。」邊子濯哼道:「談明這是餓瘋了,還想從少的可憐國庫裡面撈油水。」
姜離靠坐在桌邊,玩著手中的筆,道:「殺還是不殺?」
邊子濯沉吟片刻:「殺。」
姜離驀地笑了,他放下手中的筆:「佩服。」
邊子濯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說什麼?」
「佩服世子殿下深明大義。」姜離嘲諷道:「佩服你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王進海任職十多年,兩浙一帶百姓甚至連浙直總督都不給面子,只認他。這種父母官,你卻說殺就殺。」
邊子濯聽罷,轉頭看向他,雙唇抿成一條直線。
姜離看了看他,側過頭去,道:「也對,王進海只要一死,管叔伯便會與姜黨割裂更深,也會與你走得更近。說到頭來,世子殿下只消坐收漁翁之利便好了。」
「我與管老的目的都是推翻姜回雁,不過是互為利用的關係。」邊子濯走到桌邊,捏著姜離的下巴揉了揉,道:「這幾年大虞天災人禍並行,江南暴亂剛平,若是兩浙再出事,百姓怨言加深,對我們只會更為有利。」
「兩浙一帶毗鄰沿海,若是真亂了,倭寇趁機入侵,怎麼辦?」姜離眉毛一挑,道。
「兩浙並不是沒人。」邊子濯道,他低頭瞧著從姜離領口露出的那一段白皙,輕咳了一聲,側身走到一旁,道:「浙直總督麾下精兵四千餘人,他不會指揮,有的是人幫他指揮。」
「你派人去了?」姜離皺了皺眉,忽然想到什麼,道:「元昭堂堂一個暗衛首領,最近總是獨自一人跟著你,其他的弟兄呢?」
「你才收到馮柒的命令,我怎麼可能動作這麼快。」邊子濯摸了摸冷掉的茶壺,道:「去燒點熱水來。」
姜離從鼻子裡面哼了一聲,他知道邊子濯不願意多說,便也懶得再問,甩袖走了出去。
說到北都暗衛,這可是邊拓還在的時候,專門成立的一支暗衛軍,它與定北軍一明一暗,曾是邊拓手下的兩把利劍,但世人通常只知定北軍,對暗衛卻知之甚少。
邊拓死後,暗衛的指揮權落到了邊子濯手上,這些年來,邊子濯在瞿都城內裝瘋賣傻,以元昭為首的暗衛卻能將各處情報隨時匯報給邊子濯。而且,暗衛好像自跟了邊子濯後,比之前的涉及範圍更廣,人員更多,情報網絡更大,但可惜,邊子濯對姜離一直不信任,現在暗衛的內一些更具體的事,姜離便不曉得了。
姜離隨手添了柴火,一想到邊子濯還在自己屋內待著,乾脆隨手端了個小凳子坐在灶台邊坐下了,他寧願等著水燒開,也不願意進屋去看邊子濯那張臭臉。
說起來,邊子濯既然準備將計就計殺掉王進海,那也就證明,他已經做好準備,要在兩浙一帶製造混亂。前陣子江南春耕一案剛平息,緊接著兩浙開始鬧,這兩個地區,一個是大虞的糧倉,一個是大虞的鹽倉,姜黨雖然根植頗深,但如此下去,從內部潰爛也是遲早的事。
況且,從今年開始,邊子濯的動作變得比以往更加頻繁,姜離幾乎能明顯感覺到,邊子濯正在藉由與文官一脈的合作,一點點收網,讓姜回雁自顧不暇。
如果……真的到了成功推翻姜回雁的那天,邊子濯會打算做些什麼呢?
姜離定定地望著灶內冉冉燃燒的火苗,想起今天他在昭罪寺內問邊子濯的那些話。
他問:你會擁護明德帝麼?
邊子濯沉默了。
沉默並不等於不給出答案,姜離也並非察覺不到邊子濯的野心。所以正如他所想,邊子濯想要的,不僅僅只是推翻姜回雁。
大虞的朝堂並非在明德帝時期才開始腐朽,鴻景帝即位時,已貴為太后的姜回雁便開始培植自己的黨羽,朝堂內部逐漸形成以姜回雁為首的姜黨之勢,並且開始逐漸擠壓皇權。
鴻景帝窮盡一生想要擺脫姜回雁的影響,可惜大計未成,卻於紫荊關一戰中莫名其妙戰死。邊子濯從小仰慕鴻景帝,安家治國平天下,這是鴻景帝未完成的夙願,也是邊拓自幼教導他,給他打下的思想烙印,如今物是人非,支撐著邊子濯走到今天的,除了報仇,便是延續那個自小留下的信念。
但大虞只能有一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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