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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雲杉咬了咬牙,道:「世子殿下是打算將當年之事一筆勾銷?」

「不是一筆勾銷。」邊子濯道:「而是當年之事或許另有隱情。」

賈雲杉聽罷,眼裡滿是悲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如何會另有隱情?世子殿下莫不是忘了,葉副將死在您懷裡的最後一刻,是如何拼盡僅剩的一口氣揭發他的!」

「我沒有忘。」邊子濯用雙指摁著鼻樑,眉眼幾乎擰在一起:「可也不能只憑藉著葉塹的一面之詞,就斷定姜離是奸細……」

賈雲杉悲憤至極,指著門外道:「可如果不是他泄露消息,曹汀山如何能破得了北涼城?侯爺如何會慘死?世子殿下,您莫要忘了,當年您鋃鐺入獄,他可是高升於錦衣衛,當著人上人!」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邊子濯低喝一聲,攥著桌角的手青筋畢露:「我沒有一刻不在後悔,當年若是我能早些趕回北涼城,或許爹就不會死,或許定北軍也不會失去這麼多弟兄……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姜離從來沒有承認過背叛一事。老賈,你也認識姜離許久了,從他成為爹的養子到現在,你不覺得獨獨北涼城一事,很是奇怪嗎?」

賈雲杉直直跪在地上,他看著邊子濯,張了張嘴,艱澀道:「世子……您不要被他蠱惑了。」

邊子濯長舒一口氣,忽地蹲下身子來,盯著賈雲杉的眼睛:「老賈……你知道嗎,上個月,我去台州救姜離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賈雲杉怔怔地看著他。

「爹死後的第三天,我被人從獄裡抓了出來,說是曹汀山要見我。」邊子濯垂了眸:「那日大雪還沒停,我在曹汀山的營帳前見到了姜離,他當時跪在那裡,渾身落滿了雪,還在一個勁磕頭,嘴裡念叨著什麼,但我聽不清楚。」

「我一看到姜離的身影就發了瘋,當時抓著我的人是個侍衛,腰上別著短刃,我想也沒想,抽出短刃就沖了過去。刀刃沒進姜離身體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掙扎,我意識到他在看著我,但我的腦子裡全是恨意,直到有人將我拽開,我都沒有留意到姜離的表情,也忘記了他當時對我說了什麼。」

邊子濯說到這,突然頓了頓,似乎是有些難以啟齒,又慢慢說道:「可在台州,當我抱著渾身是血的姜離的時候,我卻忽然想起來了——」

那年,北都,北涼城。

從胸口噴涌而出的猩紅血液帶著與風雪格格不入的滾燙,姜離低頭愣愣地看著沒入心口的刀刃,伸手輕輕捧住了邊子濯被自己血液染紅的雙手。

他雙眼含淚,睜著的眸子裡卻是一片空洞。

像是一個已經掙扎到麻木,獨獨剩下無助和絕望的提線木偶。

他這種眼神,邊子濯曾經見過,那時姜離才被邊拓救回家,那雙黝黑的眼眸里,除了初見的怯弱,剩餘的,便是這種被世界生生拋棄的空洞。

仿佛已經失去了生的欲望,只剩下一副行屍走肉。

呼嘯的北風中,姜離的嘴唇囁嚅了一下,帶著解脫般的快意:「……真好。」

——賈雲杉聽罷,動作猛地頓住了。

邊子濯狠狠閉了閉眼,道:「老賈,這世上多的是三人成虎的例子,或許我的判斷有誤,但如果事實真是如此,我爹,乃至定北軍的仇恨,難道都要讓姜離一個人背麼?他是我爹的養子,若爹泉下有知,當要如何看我?」

元昭曾對他說,珍惜身邊人。

他與姜離的相遇,本就帶著晦澀的目的。他以為姜離是個可有可無的替代品,可真當他要失去姜離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從未顫抖地那般厲害。

他清楚地記得,在台州,自己是如何抱著姜離飛奔到張哲面前,近乎哀求地說,張哲,快救他。

那時他才發現,自己這些年一直在逃避,直到驟然暴露,無所遁形。

姜離昏迷的日子裡,他曾日日坐在姜離的屋內,看著呼吸綿長的人兒,思索良久,直到在邊拓的衣冠冢前,他伸手攬著姜離的腰,笑得發自內心。

真好,他想。

他還能這樣摟著他。

「殿下……」賈雲杉喃喃喚了一聲,咬牙側過頭去,半晌後,他才開口道:「如果這是您的決定,末將不應該對殿下的判斷發表什麼意見。」

邊子濯愣了愣,輕笑一聲道:「老賈,謝謝你。」

「可末將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說。」賈雲杉道:「末將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秦副將如今帶領定北軍舊部,想要說服他……不太容易。」

秦副將,秦攸,是與邊拓一同守衛北都的老將,連邊子濯都得喊一聲秦叔。邊拓死後,秦攸對姜離恨之入骨,曾一度主張暗殺姜離為邊拓報仇,被邊子濯攔了好幾次。

「秦叔那邊,我會自己去解釋。」邊子濯拍了拍賈雲杉的肩膀,道:「管老準備組織文官死諫廢公主,瞿都混亂在即,暗衛已被我盡數召回。你明日回去,除了辦我交給你的事,記得也幫我留意著查一下當年的事。拜託了。」

賈雲杉抿了抿唇,道:「殿下,事情過去了這麼久,該如何去查?」

邊子濯揉了揉眉角,疲憊道:「便去查葉塹死前,為何會那般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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