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子濯說:「嗯。」
「你印象真的挺深。」姜離說著,走到了那塊石頭跟前,蹲下身子打量了一下,可因為時間過去太久,人為觸碰過的痕跡已經完全被自然銷蝕掉了。
邊子濯也跟著走到姜離身後,道:「那時我十二歲,已然記事了。」
「哦。」姜離應了一聲。
突然,他站起身,用腳在那石頭上猛地蹭了好幾下,直到將那石頭上的青苔蹭的乾淨了,然後復蹲下身去,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來,細細在那石頭上又擦了好幾遍,最後這才站起身來,沖邊子濯道:「坐會兒罷。」
邊子濯直直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故地重遊。」姜離道:「世子殿下休息休息罷,我去打點水喝。」
說完,姜離也不管邊子濯,徑直從他身側走開,掀開洞口遮擋著的藤蔓,走到小溪邊,從懷裡掏出一個水壺,用溪水灌滿。然後他又重複方才的動作,起身,掀開藤蔓,走入洞中。
洞內,邊子濯已不知何時坐下了,他正坐在那塊扁平的石頭上,低著頭,伸手摸著石頭邊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喝水嗎?」姜離在他身側尋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喝了一口水,遞給邊子濯。
邊子濯轉頭看向他,道:「你喝罷,我不渴。」
邊子濯既然說了,姜離也不客氣,用手捧著水壺,慢悠悠喝起水來。
燈籠輕微的柔光正好能照亮這洞內小小一方天地,外頭夜深靜謐,潺潺流水,洞內柔光,兩人之間卻彼此無言。
姜離咽下口中冷冽的溪水,隨口問道:「當時,他是怎麼照顧你的?」
邊子濯沉默了一會兒,抬眸看向遠處,似乎便這樣陷入了回憶里:「也是像你這般,清掃出一塊乾淨的地方讓我躺著,然後打水來給我喝。」
姜離又問:「箭傷呢?怎麼處理的?」
「我當時重傷昏迷,中途時有清醒,看到他嚼了草藥,覆在我傷口上。」
姜離笑了一聲:「沒想到太子爺還能辨草藥呢。」
邊子濯聽出他這話語氣古怪,想伸出手去碰碰姜離,卻被後者躲開。
「東宮裡……」邊子濯看了看抓空的手,重新看向遠處,道:「東宮有草藥課,會學。」
「那這處地方,也是鴻景帝帶你來的麼?」
邊子濯道:「那時我中了一箭,隱約記著他背著我在林中四處走,後面來了這裡。」
姜離聽著,眼睛也不去看邊子濯,只不知道盯著哪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水。
邊子濯用餘光瞧了瞧他,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只好繼續說道:「皇兄帶我來到這裡,給我清理傷口,上藥,餵水,但那時沒有多餘的藥,沒多久我便發了高燒。那時外面到處都是追殺我們的刺客,我們不敢出去,也不敢打獵,靠著喝水捱過了四天。」
「這期間我很少清醒……後面我應是餓的快撐不下去了,皇兄不得已出去找食物,結果就碰到了禁軍,最後將我們帶了回去。」
第50章 恨由愛起,可由愛消?
林聲瀟瀟,邊子濯慢悠悠的說著,將那個雨夜發生的事緩緩道了出來。
那年,兩個半大的小孩子,負傷在深林中穿梭。他們不敢點火摺子,唯一的光源,只有從林葉縫隙間露下來的月光。
他們漫無目的地逃竄著,不知道殺手潛伏在哪裡,不知道出路在哪裡。他們沒有援軍,沒有食物,沒有藥品……四周深不見底的黑暗像是一雙雙看不見的大手,隨時可以將兩個孩子捏碎。
邊子濯被鴻景帝背著,肩膀的痛意愈發明顯,半個身子幾乎都要沒了知覺,直到他們在林子裡躲躲藏藏了將近四個時辰,這才找到了這處還算隱蔽的安身之所。
邊子濯的傷已經開始發炎,整個肩胛骨被箭簇貫穿,他發了高燒,整個人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身邊的人似乎是停了一會兒,然後起身走了出去,不知道去哪裡采了藥草回來,丟到嘴裡嚼碎了,跪在他身邊,一點點敷在他的肩膀上。
小邊子濯微微睜開眼,高燒令他的意識模糊,就連映入眼帘的東西都看不清,唯一能讓他印象深刻,以至於到今日都歷歷在目的,便是那雙近乎刻入他靈魂深處的眼睛……
邊子濯用緩慢的語調敘述了事情的原委,這件事已經在他腦海里重複回憶了無數遍,儘管他沒有刻意去想,可一些細節,他無意之間便能完整地說出來。
姜離盤腿坐在石頭上,一手撐著身子,歪著頭默默聽著,手裡的水已不知何時喝的見了底。
不知是地面濕滑還是想的太過入神,姜離身子忽地一歪,整個人猛地向前倒去。
正說著話的邊子濯嚇了一跳,連忙眼疾手快地抓住姜離的胳膊,將他整個人扶住了。
身子重新坐穩,姜離恍然抬頭,那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眉眼便直直撞入邊子濯的視線。
一瞬間,回憶與現實交疊,邊子濯一愣,整個人登時僵硬在原地,下一刻,四周的黑夜仿佛融匯成海浪,呼嘯著吞沒掉邊子濯眼前的一切,緊接著,耳邊驀然傳來孩子高燒難耐的喘息聲,還有另外一個熟悉且親切的安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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