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造化弄人,到頭來,他竟非鴻景帝的替身。
自始至終,只有他。
且從一開始就是他。
多麼諷刺……多麼荒唐。
經年累月的情感壓抑在胸口,隨著姜離嘴角的鮮血一點點滴落,他突然長舒一口氣,像是將所有的東西一併都吐了,散的乾淨,化了浮沫,沒了影。
賞伯南咬了咬牙,走到姜離的軟榻邊。他沒有辦法說任何話,只能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披上一層裘衣,然後從懷裡掏出軟帕,一點點擦著他嘴角的鮮血。
那鮮血滾燙如斯,賞伯南光是碰著,卻仿佛被燒了皮,燙了骨,他似乎聽到了一絲抽噎,但他抬頭去看,卻見姜離兩隻眼睛空洞地像是要將人吸入進去,不見一滴淚。
怔愣間,姜離卻在這時突然開了口,他說:「賞伯南,你覺得我這一生,過得像是個笑話嗎?」
姜離聲音很輕,但卻字字清晰,清楚的教屋內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賞伯南抿了抿唇:「姜離……你不要這麼想。」
姜離轉過頭來。
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他不泣也不悲,有的只是心如死灰般的虛無。
是了,流淚是因為希望尚存,可若是淚都不流了,那還能剩下什麼呢?
賞伯南被他盯的一愣,他知姜離早已喪了求生的念頭,生怕他一下子想不通,連忙道:「姜離,我知道你現在很……很混亂,很難過,但至少你要先冷靜下來,好嗎?」
姜離看了看他,驀地笑了。
那笑容像是破碎的花瓣,一點點從姜離流著血的靈魂上綻放,美麗地動人心魄。
他聽見姜離平靜地說:「不,賞伯南,你不知道。」
「我這一生,被人從深淵中解救出來,又被人無數次推下深淵,你沒有與我經歷同樣的苦,你沒有資格說你與我感同身受。」
姜離說著,再度轉頭看向窗外,道:「你不用擔心我會尋死,擔心也沒用。」
「畢竟人要是想死,總能有辦法,你又如何能攔得住呢?」
「二……少……」元昭流著淚,他說不出話,費力地咽下口中的血沫,掙扎著從張哲懷中坐起身子來,動作間碰倒了一旁放著的凳子。
「噹啷」一聲,凳子應聲落地。但姜離依舊沒有回頭,元昭大睜著眼睛看著姜離的背影,一股子恐懼登時從腳尖升起,迅速籠罩了他的全身,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可張了嘴,卻發現自己是那麼無力,任何勸阻和安慰,在此刻都喪失了任何意義。
賞伯南抿了抿唇,他緩緩坐在了姜離的對面,他想了許久,終是開了口,問道:「姜離,告訴我,我現在能為你做什麼?」
姜離聽罷,轉眸看向他,冬日裡的陽光照亮了他的半張臉,他抿著唇,不發一言。
賞伯南看著他已經喪失了神采的眸子,抓住了他的手,沉聲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姜離沉默了半晌,直到一絲風吹了進來,颳起了他耳邊的碎發。
「帶我走。」
「賞伯南,帶我走。」
賞伯南輕輕笑了,他笑的有些苦澀,道:「越遠越好?」
「嗯,越遠越好。」
除了咸寧帝登基從簡之外,大虞正史中還未記載過一件事。
那就是登基大典正在進行中時,一隻黑色的夜鴉不知為何在新帝頭頂盤旋,發出陣陣哀鳴。咸寧帝一看,臉色大變,當即扯掉周身皇服,喚來馬匹,疾馳出了紫禁城。
眾人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咸寧帝要去做什麼,只有站在武將之列的秦攸,看著遠去的背影,悠悠嘆了口氣。
瞿都城外,疾馳的駿馬終於趕上了那輛搖搖晃晃遠走的馬車。
邊子濯翻身下馬,滿面惶恐。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為什麼阿離會突然要一走了之。
難道……難道是因為明德帝……?
可那一箭不是他射的,他想告訴阿離,他真的有盡全力在救明德帝,而且他在最後的那一刻猶豫了,因為他真的有想過,就算會賭上整個大虞,他也不會殺掉明德帝,因為他知道阿離會傷心。
他想要解釋,他需要跟阿離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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