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想像不出來,但仍舊固執地繼續想著、念著,好像除了這件事,他不知道現在自己還應當去做什麼。
他的思緒倒入回憶的深海,企圖從無數個邊子濯的臉上尋找各種各樣的痕跡,然後將它們匯集在一起,重新組成一張邊子濯的臉。
不對,不對……
邊子濯是意氣風發的,是勝券在握的,是氣勢凌人的,他怎麼可能會露出這種表情。
很奇怪。
太奇怪了。
可奇怪的到底是腦海里想著的那張臉,還是現在胡思亂想在大街上漫無目的走著的另外一個人,姜離自己都分不清。
恍惚間,他忽然想起來了一些模糊的回憶。
回憶中,他正躺在床上,來自胸口的疼痛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從內部生生剖開,他不得不攥緊床單,用被褥緊緊將自己裹住,他費力睜開眼,入目全是看不清的人與物,直到帘子被什麼人拉開,一根銀針刺入了他的人中穴。
「……離……」
「……姜離……」
熟悉的聲音。
賞伯南似乎在喚自己。
但姜離耳鳴嚴重,他只能斷斷續續聽到一些聲音,他被灌了不少藥,也被施了不少針,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三日後。
「明明你來天雍後已經不經常發病了,這次怎的會這般厲害?」賞伯南坐在床邊,深色凝重,他看了看姜離,道:「發病前,你在想什麼?」
「我……」姜離扶著自己的額頭,想了許久:「我燒了紙……」
賞伯南臉色似乎沉了一沉。
姜離看了看賞伯南,沉默了半晌,承認道:「我……我給邊拓燒了紙。」
賞伯南看了看他,半晌,突然嘆了一口氣。
「我就知道。」賞伯南說道:「你想起了邊拓,也想起了邊子濯,是不是?」
姜離側過頭去,不願意提那人的名字。
「姜離,我本以為,帶你來天雍後,你的心疾會慢慢變好。」賞伯南說:「因為從病理上來講,治療心病最好的辦法,就是換個環境,不讓曾經的那些過往影響到你,將你與所有影響你的因素隔離開,讓你在一個新的地方重生。」
「就像你現在一樣,有自己新的生活,有了新的環境,新的家人……這些按理來說,就能緩和你的心疾。」
「但我似乎忘考慮了一點。」賞伯南收好銀針,聲音一字一句地,仿佛從天際而來:「我似乎忽略了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是個多麼深的東西,一不小心,便會引發其他的問題。」
「姜離啊,我在想,如果邊子濯真的從你的生命中剝離,對你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姜離恍然驚醒,他像是溺水之人,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劇烈地喘息起來。
他睜大雙眼,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沿著長安街,走了很遠很遠。
這裡不是此次春節燈會主要的明燈區,但因為此次燈會盛況空前,整條長安街上都掛滿了彩燈,河邊每棵樹的樹梢上,都掛滿了紅絛。
這裡並沒有受到剛才暴動的影響,坊間還有不少百姓來來往往,他們看著頭頂的花燈,對著樹上的紅絛許願,他們賞月,放煙花,過新年。
這裡,平和而安定,沒有瞿都朝堂的爾虞我詐,沒有那些過往的束縛,這裡是天雍,離大大虞很遠很遠的地方。
姜離的呼吸稍稍緩和了下來,他緩緩走到街邊,靠在一間屋子的旁邊站著。
一個小女孩,手上拿著風車,坐在自己父親的肩膀上,小手舉地老高,正在不停地尋找風的方向。
姜離微微睜著眼,他渾身已經快沒有力氣,只能在不遠的地方靜靜地注視著那個小女孩。
「爹爹,爹爹。」小女孩笑嘻嘻地說:「為什麼長安街的樹上掛了這麼多紅絛子呀?」
男人笑了笑,解釋道:「這是我們國家的習俗哦,將願望寫在紅絛子上掛在樹梢,這樣願望就會隨著風被吹到天上,神仙聽見了,就會保佑願望成真。」
「喔!」小女孩眼睛亮了亮,她看著綿延了滿街的紅絛子,大聲道:「那這裡掛了這麼多紅絛子,神仙都能實現嗎?」
男人笑道:「當然啦。」
小女孩嘿嘿笑著,叫嚷著讓父親將自己舉的再高一點,然後伸長脖子,細細觀察著那些紅絛。
「唔……樂……?萬……」小女孩認不得字,小臉皺成一團:「爹爹,這上面寫的什麼?」
男人寵溺地抬起頭,看了看道:「寫的是,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伸手又去抓另外一個。
「咦?」女孩有些疑惑:「爹爹,這兩根紅絛上面寫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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