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啊。」
一盞搖搖欲墜的路燈折射出的微弱光線好似將世界劃分成一白一暗,白的叫生活,暗的叫生存。
在屬於暗色的那片地界裡,一個少年拼盡全力地把一個面色慘白的女人從樓道里背出來,白淨的臉龐布滿汗水,手臂青筋暴起,在街坊鄰居的幫助下把女人輕輕擱在擔架中,他像個被人丟棄在深淵的幼獸,不知所措卻依然要理智冷靜,他原本要跟去,被一個中年男人攔了下來,男人似乎是少年的長輩,臉色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叮囑他在家休息一晚,別真倒下了。
嘀唔,嘀唔,救護車開走了。
少年孤身置身於黑暗中,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般,忽然癱倒在長滿青苔的牆壁,薄薄的一件白色長袖被弄髒,他不在意,或者說已經無需在意,就這麼坐在地上,長腿屈起一條,他手肘擱在上面,頭埋著胳膊里,一聲不吭,卻讓人感受到他無聲的絕望和疲倦。
歲淮從未見過少年這般失態的模樣。
不再乾淨,不再睿智沉靜。
而是狼狽,脆弱,單薄,絕望。
歲淮一步步走近,走進黑暗,走進少年孤獨無助的身旁。她蹲下來,念出他的名字:「程清池。」
聲音如從天降,少年征了怔才抬頭,沒有情緒的眼睛看向她。
也就是這會兒,歲淮在他抬頭時才注意到程清池額頭有傷,血跡一直淌到他鋒利利落的眉骨,現在已經乾涸了,他胸前的白色布料也會斑駁血跡,一片狼藉。
他不說話,一直不說話,就這麼盯著她。
程清池記起第一次遇見歲淮的時候,很巧,也是這麼一個暗不見光的日子。
三年前,在那個靜謐、兵荒馬亂的夏夜,少年也是這麼狼狽不堪地坐在台階前,手臂滴著血。素不相識的女孩兒停下來,怯生生地叫了聲他的名字:「程清池,你怎麼了?」
少年轉頭,沒說話。
女孩兒走過來,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創可貼,解釋道:「我叫歲淮,你的同班同學,昨天高一新生開學我們見過的。」
少年低睫,看著貼在他胳膊上的創可貼,吞了幾斤黃沙般的喉嚨吞咽一下,刺痛傳來,他張口用沙啞不已的聲音說:「謝謝。」
「不謝不謝,這個你拿著,」歲淮朝她笑了笑,眼睛彎成了月牙,亮晶晶的,「記得不要碰水。」
剛說完,遠處一個身高腿長、氣質出塵的少年站在那兒,招手,「歲歲。」
「我在這兒!」女孩兒立馬開心起來,朝少年奔過去,「周聿白,我們回家吧!」
三年前她如從天降,三年後亦然。
程清池靜靜地望著她。
「程清池?」見他不說話,歲淮有些擔心地問。
他有些意外,幾秒後像是確認了什麼事情,朝她搖了搖頭,嗓音沙啞:「沒事。」
「你怎麼了?」她追問。
今夜的程清池像是褪去了面具,露出骨子裡的冷淡和漠然,說話動作都沒什麼情緒。也許需要他情緒的地方太多了,多到沒有一刻能真正喘息停歇,而現在面對歲淮他沒力氣裝了,亦或是不想裝了。
程清池背靠著牆,未融化的積雪打濕他的後背,逼仄的胡同里,漆黑的雪夜中,他緘默了一段時間,不知道說給歲淮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亦或是說給任何一個家庭健全、幸福美滿的人:「你不懂。」
可是他卻聽見她說:「我懂。」
堅定而輕柔的語氣,歲淮坐在同一層台階,說:「我懂的,程清池。五歲的時候我媽媽突然去世了,就在呼吸停止的前一分鐘,她還在給我織圍巾,她說別的小孩兒有的我家歲歲也有。我哭啊,喊啊,在太平間扒著床架不放手啊,但是我媽還是走了。我安慰自己說還有爸爸,在我五歲那年,我媽去世不到一個月,我爸不要我了,他騙我說去買棒棒糖給我吃,卻轉手把我一個人丟在垃圾桶邊,大冬天暴雪快要把我淹沒,就在同一個冬天裡,我爸媽相繼離開我了……」再提起這些事的時候,情緒很淡,她說:「老天爺就是不長眼,命運就是這麼不公平,有的人就是天生出生在羅馬,有的人生下來就註定會為了生存摸爬滾打摔得鼻青臉腫,但我們不能認輸啊,我們應該指著老天的鼻子罵他沒眼力見兒,瞧不出來我們多有出息,叫他好好看著我們是怎麼一步步往前沖往上爬的。」
歲淮邊說邊抽出一張紙巾,遞過去,程清池接過,擦了下額頭的血跡,還有胳膊上沾著的各種污水。他這人永遠都是不爭不搶,別人要跟他說,他就聽了,心中有什麼想法也會等到別人說完再提。等了等,確定歲淮說完安慰的話,他掀開眼皮,黑白分明的瞳孔注視過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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