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萬宗門世家毀於一旦,無數大能前輩屍骨無存。如今五大陸的宗門,不管是「一山一寺帶三宗」,還是其他宗門世家,沒有一個是從盛繁時代繼承下來的。
因為都死完了,全死了。
謝仞遙擦發的手愣了許久,才問:「什麼原因?」
顧淵峙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
滅世之禍為什麼來?當初發生了什麼?怎麼會死這麼多人?甚至說滅世之禍到底是什麼?
都沒有人知道。
當初活下來的大多是凡人,凡人壽命短,早已都是屍骨。僅剩的寥寥修者又對此閉口不言,他們如今大多是退隱一方的避世大能,五大陸這麼大,隨便藏在哪找都找不到,更何況去問了。
顧淵峙說完這句話後,兩人都沉默了。屋裡的水汽漸漸散去,燭芯爆花聲外,窗外遙遙傳來了萬丈高空下通天海巨濤的駭浪聲,夾雜著呼嘯的嗚咽風聲,聽起來莫名有些肅殺之意。
恍若兩千多年前那場滅世之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便是在這個時候,謝仞遙身上的燭光猛地劇烈晃動了起來,他側目看過去,就看到床頭的蠟燭咕嚕嚕地跌落在地,瞬間滅了下去。
對面,顧淵峙眉目一稟。
兩人都感受到了飛魚船一陣強烈地晃動,緊接著,屋外就嘈雜了起來。
大大小小的人聲和腳步聲擠在一起。
陷入了黑暗的房間裡,顧淵峙沒有絲毫猶豫:「我出去看看。」
謝仞遙也將濕發放下,披上外袍,對他道:「我跟你一起。」
他們推開房門,看到的就是魚貫而出的人群擠在迴廊里。五層住的修者凡人參半,修者被凡人堵著路,又唯恐用靈力會傷了人,一時俱動彈不得。
謝仞遙拉著顧淵峙,用了半個時辰,才擠出了四層——飛魚船的晃動越來越厲害,連帶著竟有下墜的趨勢。兩人再沒猶豫,往頂層的甲板上跑去。
和他們一樣想法的人數不勝數,謝仞遙和顧淵峙來到甲板時,甲板上大半個地方都已經站滿了人。
通天海上方的天空長年是陰雲籠罩的暗沉,所有人的面容在黑暗裡陰晴不定。
謝仞遙的素白衣衫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勾勒出他的身形。他和顧淵歭穿過一個個陰冷的人,往人最多的左側船身走過去,等兩人好不容易到了左側時,就聽到有人驚恐地喊道:「魚鰭!魚鰭掉了一個!」
飛魚船左右兩側各有一個魚鰭,控制著飛魚船的飛行和前進的方向,魚鰭掉了一個,飛魚船離墜毀差的就是時間問題罷了。
喊叫的是個凡人,哪怕是在黑暗裡,他臉色也慘白的像是剛從麵粉堆里撈出來——下面是讓人屍骨無存的通天海,站在萬丈高空中的飛魚船上,都能聽到通天海上能巨浪能吞噬人的咆哮聲。
似乎是印證他的恐懼似的,他話音剛落,謝仞遙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飛魚船往左側傾倒了過去。
耳旁的尖叫聲兀地刺耳了起來,謝仞遙大睜著眼睛,往左側看過去,就看見傾斜的船身下,最外側的人像是被下餃子一樣,被飛魚船甩了出去。
他們的慘叫聲還沒到最高點,就猛地被拽了下去,消失在海風的呼嘯里。
整個甲板上的人亂成了一團,修者還好,或許有修為高深的修者可以逃脫,但占了半數多的凡人,恐怕一個都活不下來。
謝仞遙來到這個世界,最初就是在驚心動魄的萬州秘境內,各大宗門對神器的追逐,他以一個看紙片人們爭鬥的心態來旁觀,驚訝有餘,尚還存著無所謂的不在乎。
可此時站在搖晃厲害的甲板上,站在無數凡人里,謝仞遙竟在這些微不足道,不足為他人道也的悲苦中感受到了一絲悲憫的痛苦。
謝仞遙的臉色並不比那個喊叫的凡人好多少,又一陣劇烈地顫動,似乎把他晃醒了些。這次比剛剛還要劇烈,謝仞遙再也站不穩,就要倒下去。
他身側,顧淵峙也要跟著往左側滾去。
謝仞遙猛地回頭,拉住了顧淵峙,將他拉進了自己懷裡。他微弱的靈力爆出,在倒下的一瞬間帶著顧淵峙斜著滾了過去。
因為這一斜竄,他們在甲板上滾了幾下後,卡在了燈柱一側。
顧淵峙被謝仞遙抱住時,愣了一下。
他這師兄剛剛顯然是嚇傻了,顧淵峙心下雖料到情況不好,但還不至於像謝仞遙一樣慌到六神無主。
他有逃命的法子,只是在思考著要不要帶謝仞遙,就被謝仞遙拉進了懷裡。
他這麼害怕,還濕著的發大部分凌亂地黏在他頸子上,有一小部分落到了顧淵峙額上臉上。
冰冷的發纏在兩人身上,讓顧淵峙想到下面通天海里長著的海藻。可又和海藻不一樣,謝仞遙緊緊貼著他的身子雖然顫抖,可卻有人的溫軟。
顧淵峙不怎麼能遇見願意這麼抱他的人。
在萬州秘境破碎的湖上,在通天海即將墜毀的飛魚船里。
生死之間,都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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