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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後,沉漚珠幾人也紛紛出了隊伍。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給噁心住了,一行人站在岸邊不遠,眼睜睜看著鎮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都跳了下去。融化腐爛的肉混著白花花的骨頭,混在一起。俄頃,像是粥被煮沸一般,冒起來了泡泡。游朝岫再也忍不住,扶著衛松雲的胳膊彎腰乾嘔了一聲。衛松雲伸出一隻手給她拍背,沒力氣嘲笑她,白著臉忍著噁心,有氣無力道:「小游再忍忍,我儲物戒里倒有靈藥,能用靈力了給你拿。」游朝岫朝他擺擺手,緩過來後的第一句話便道:「衛小二,這絕不是活人。」

「師兄,」她去喊謝仞遙,「太危險了。」

她是陣修,這麼多年來對陣法有著近乎本能的感知,僅僅看了窪地一眼,游朝岫後頸雞皮疙瘩直接乍起。在以往面對的最危險的陣法中,游朝岫就沒有過這種下一瞬就可能死的感覺。

這種滋味太不好受了。

游朝岫走到謝仞遙跟前,低聲道:「師兄,絕對是惡陣。」

謝仞遙面色也不是很好看,他微微垂頭,對游朝岫輕聲道:「你若是受不住,先和小衛退到外面休息一下,我不能離開。」

他的聲音很輕,近乎唇語,只有游朝岫和身旁的顧淵峙能聽見:「宗主令在那裡面。」

謝仞遙腰間,王聞清的弟子令牌被裝在一個錦囊里。他指尖微微挑開錦囊口,裡頭弟子令牌的光已經迫不及待地迸了出來,照亮了他半邊身子。

游朝岫眼見如此,將口中的噁心咽下去,咬牙道:「那我和衛小二不走了,我們和師兄一起。」「如果等會兒真的不行了,立馬退,不要猶豫。」他們二十多年來一起經過這麼多歷練,同師門之間的默契和信任還是有的,修士不是溫室里嬌養的花骨朵,謝仞遙倒沒自以為是地堅持讓游朝岫離開。只這麼交代了一句後,他繼續往窪地里看過去.他身後,月悟身披袈裟,望著屍骨不分的窪地,手中檀香的佛珠轉動,低聲道:「都是罪孽。」深夜黑漆漆的薄霧和屍臭遮蔽了寒月,籠罩著他,抹不散他眉目間的慈悲。沉漚珠聽到,轉身看了他一眼,眸光閃動,沒有說什麼。謝仞遙不知身後的動靜,他只是非常認真地瞧著眼前的窪地,丁點兒不放過裡面的變化。他身側,顧淵峙見他面色發白,便又離他更進了一步。

不知何時薄霧四起,深夜裡,沒有人注意到他這隱秘的動作。但下一瞬,謝仞遙鼻尖就聞到了一股薄荷的冷冽清香。

這味道放平日裡不過尋常,但在屍臭沸盈的此刻,簡直如神仙味道,是能救命的存在。謝仞遙聞到第一口,還沒反應過來,就下意識地往前湊了湊,隨之,鼻尖就碰到了一個人的指腹。顧淵峙的輕笑聲自他頭頂傳來。

謝仞遙被笑得一僵,方才尷尬起來。他不動聲色地退回了剛才的距離,摸了摸鼻子,問道:「你什麼時候有隨身帶薄荷葉的習慣了。」「二十多年沒見,總得有點變化,」顧淵峙握著他手腕,將薄荷葉放在了他手心裡,也和他一樣放低聲音道,「但只有這麼兩三片了,你專門單獨帶著我,就都給你了。是乾淨的,師兄能放在舌下面壓著。」謝仞遙邊分神看著窪地里的情況,邊聽他說話,一心二用,緩了會兒才品出他話中的意思。等明白意思後,他霎時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是在素月秘境外的客棧里,還是素月秘境裡遇到後,都是顧淵峙非要跟著他,怎麼就在這廝嘴裡變成自己單獨帶著他了?謝仞遙剛要反駁,就聽顧淵峙的聲音近了近,帶著些笑意:「可見跟我在一起還是有好處,那麼勞煩師兄今後多多跟我一塊。」雖看不見,謝仞遙卻幾乎能想像他臉上的笑容。

他握著拂雪劍的手緊了緊,將薄荷葉放進舌下壓著,沒有回應他這句話。那廂,窪地里一鎮人的屍骨已經沸騰到了極點。濃稠到極致的屍臭一波波地撲面而來,而中央站著的人影依舊絲毫不動。「會不會那就是個沒進窪地的死屍?」衛松雲忍不住道,「只是單純站在那裡罷了,小游不是說這是個陣法嗎,它是陣眼?真正的布陣之人藏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不可能,」游朝岫直接反駁了他,「這樣的陣法,只有洞虛期的大能,才能在陣外控陣。五大陸只有十一位洞虛期的修者,他們已百年不出各自宗門,不可能在素月秘境裡。」

「那萬一是散修呢?」衛松雲一開扇子道。

游朝岫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道:「衛小二你真是朽木,你當洞虛期的散修是你一文錢能買到兩斤的白菜啊!要真是洞虛期的,殺我們這麼一群人哪用費心布陣,還造出一個鎮子來。」衛松雲被她罵得從鼻子裡歪歪地哼出一口氣,憤憤然地還要說什麼,就聽見謝仞遙道:「你們看。」不只是他,所有人都被窪地的變化吸引過去了目光。

從鎮子的人都跳進了窪地,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屍骨沸騰到現在,兀地一暗。

這一暗來得快去得也快,所有人都像瞎了一瞬,等復明能瞧見時,眼前已經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窪地對岸,恍若是女媧再世,一股肉團上幾根碎骨,轉眼之間,就成了一個人形。懸月漸明,瞬刻之後,這人連五官都清晰了起來。他面帶著笑容,眉目五官栩栩如生,活靈活現。這人從窪地里爬出來,像是沒看見窪地里的東西一樣,繞過窪地,慢吞吞地往村子裡走去了。

他身後,一個又一個這樣的人緊跟著他從窪地里爬了出來。他們不知拿了誰的骨,又活著誰的肉,他們逐個走回村子,在謝仞遙眼前走成了長長的一條線。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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