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兩人離得太近,謝仞遙避無可避。
風禾盡起並未劈到他身上。
謝仞遙睜大了眼,眼見著屬於他的劍法,毫不留情地,落到了顧淵峙背上。顧淵峙抱著他,一同往下倒去,兩人身下液體分開,裂開了一道裂縫,將他們吞噬至盡。無盡的下墜中,顧淵峙身上漸出的血長久地印在了謝仞遙瞳孔中。
他們不知要下墜到什麼地方,像是當時在萬州秘境中,他們一起跌進鏡子湖中那樣。不過這次身份調轉,顧淵峙緊緊地將他抱在了懷中。拂雪劍擱在兩人中間,謝仞遙額前又都是汗,顧淵峙伸手去碰,終於如願碰到他臉頰,於是在墜落間隙笑問道:「發什麼呆?」「從前在你身邊像個廢物,」他喟嘆道,「現在能幫你擋一擋暗劍。」
「師兄,我好高興。」
第44章
謝仞遙只感覺到一陣冷,等他再睜眼時,頓時是一陣眩暈,眩暈過後,他眼中所見,都是刺目的白。
過了片刻,謝仞遙緩過了神,才明白自己周身都是厚厚的雪。
他整個人正被壓在雪堆之下。
不知在雪堆里躺了多長時間,他左手被凍得沒有知覺,右手卻是溫熱。
謝仞遙艱難地往右側了側頭,就看見了顧淵峙近在咫尺的臉。
顧淵峙緊緊地擁著他,謝仞遙右半邊身子都在他懷裡,被煨得溫熱。他此時還沒有醒,一條胳膊扣在謝仞遙腰間。顧淵峙扣得緊,謝仞遙艱難地挪了半分,右手繞到他後背,摩挲了片刻,碰到了傷口。
謝仞遙手沒什麼知覺,摸了一會兒,才摸清楚傷口已經不在流血。這個姿勢很不舒服,顧淵峙長得肩寬體壯,謝仞遙下巴艱難地搭在他肩頸上,手繞到他背後去碰傷口還是勉強。
知道他不再流血,謝仞遙暫且鬆了一口氣,雪裡雖有空氣,但到底悶得人難受。他收回手,又靜靜歇了片刻後,費力挪開了顧淵峙搭在他腰上的手臂,開始去扒兩人身上的雪。
許久之後,謝仞遙覺得身上猛地一輕,隨之,就看見了霜白的天空。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從雪地里坐了起來。
壓在他們身上的雪有兩尺多厚,謝仞遙並不敢多耽誤,自己從雪裡出來後,又費了好些時間,才將顧淵峙從雪裡扒拉出來。他這才來得及去看周圍的情況,這似乎是個平原,呼嘯的西風夾著雪不斷地刮來。謝仞遙累得很了,他在周圍轉了一圈,沒見到游朝岫和衛松雲,也沒看見沉漚珠一行人。他和顧淵峙似乎被單獨領出來,扔進了這冰天雪地里。
謝仞遙回到顧淵峙身邊,去看他的後背,呼吸一滯。顧淵峙後背上,一道傷口從左貫穿到右,像是要將他整個人一劍劈成上下兩半,似乎再深一寸,就能砍斷脊椎了。而他們不知在雪中躺了多長時間,顧淵峙也不知流了多少血。他傷口的兩側,已經沒了血色,被凍得發白,像一團死肉。
謝仞遙繃著臉,指尖碰了碰這肉就收了回來,他將拂雪別在腰間,脫下外袍遮住顧淵峙後背的傷口,隨即架起顧淵峙的肩膀,將人背到了自己背上,站了起來。顧淵峙比他高許多,兩隻長腿有一小半拖在雪地里,壓得謝仞遙只能彎著腰。他一轉頭,就瞧見了顧淵峙拖在地上的腿,實在覺得滑稽好笑,謝仞遙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顧淵峙頭枕在他肩膀上,安靜而沉默地陪著他。風雪交加肆虐,前方儘是小腿深的雪,沒有道路可尋,謝仞遙背著比他重很多的顧淵峙,在天地間走得異常艱難。但落瓊宗練就了他的耐性,謝仞遙背著顧淵峙,挑了一個方向後,便一步一步走得穩妥。他累了就停下歇片刻,哪怕停的次數越來越多,也從未將顧淵峙放下來過。就這麼穩穩噹噹地背著顧淵峙,謝仞遙從天明走到天黑,才碰到了一個可以遮風擋雪的木屋。木屋裡沒有人,似乎被廢棄了許久,屋中除了凌亂地鋪著些稻草外,什麼都沒有,甚至連屋門都掉了半塊。但好歹能供人休息,謝仞遙趕緊背著顧淵峙進了屋,他將顧淵峙放下來,把屋裡的稻草攏起來,在最裡面鋪成了一個床的形狀,再把外袍解下來抖乾淨雪,鋪在了稻草上,才讓顧淵峙趴在了上面。人躺下後,謝仞遙也沒敢停下來,木門是幾根柱子捆著一起做成的,他略一思索,將掉了半塊的門最粗的柱子取了下來,再用拂雪砍出了一截,然後鑿空了中間。他用這個簡陋至極的木杯子盛了雪,再放懷裡用體溫煨化,用這些水給顧淵峙將傷口周圍給擦拭了一遍。木杯子能盛得雪極少,謝仞遙一趟又一趟地下來,等顧淵峙傷口周圍都已經擦拭過一遍後,天際已然泛起了魚肚白。
謝仞遙這才在顧淵峙身邊坐了下來,他冷得厲害,竟泛了困意。謝仞遙怕顧淵峙半夜醒來,一隻手握著他的手,另一隻手抱著拂雪,就這麼倚著牆壁闔上了眼。等他再睜開眼時,天光大亮,日光照在雪上,反射進屋中,將整個木屋照得纖毫畢現。顧淵峙還沒有醒來,謝仞遙渾身沒有一點熱意,只和顧淵峙握著的手算是溫涼。他鬆開顧淵峙的手,活動了下僵硬的四肢,出了屋子。屋外,雪已經停了,謝仞遙放眼望去,除了一望無際的雪,瞧不見丁點兒其他的東西,連天都是白的,不見雲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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