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身旁嘈雜,正有無數修者和凡人,結伴走進這片黑霧。
遮天蔽日的虛無境下,他們像一隻只螞蟻。
事情並非只有尋找山河風雲榜一件事,燕銜春現身鐘鼎宗,好不容易有了他的蹤跡,定然不能放過。再者鐘鼎宗身為'一山一寺帶三宗'里的宗門,投身燕銜春並非小事,從落瓊宗回來後,第二日,柳無窮和花不盡便集結各大宗門宗主長老,上了鐘鼎宗。
情況並不樂觀。
有鴻元仙尊在,鐘鼎宗已經被完全控制,加上燕銜春的煉化之法,傳給沉漚珠的消息,只有不盡的傷亡。
死傷的這些人,盡數是宗主長老。
沉漚珠還記得柳無窮出發前往鐘鼎宗時,那段和自己的短短交代:「虛無境山河風雲榜之事就交給你來辦了,情況不比往常,不是從前你可以在早課上偷懶,一覺睡到晌午飯的時候了。你是金屏山的首席,我相信你。」
趴在桌上一覺睡到晌午飯,睜眼就看見窗外桃花懶洋洋飄落的日子,沉漚珠只覺得,遙遠得像上輩子的事了。
柳無窮說這些話的時候,沉漚珠一直瞧著她的眼睛。柳無窮的眼睛很好看,溫柔得像是春日粼粼湖面上垂下的柔嫩柳枝。沉漚珠認識她多少年,就在這雙眼睛裡踟躕了多少年。所以她不喜歡叫她宗主,沒人的時候,便愛喚她小姨。
小姨和宗主不一樣,小姨是她伸手就能觸碰到的溫暖皮膚,靠近就能聞到的馨香。
宗主是一道道要遵守的命令,壓下來,讓她清楚得看見她們之間隔著鴻溝天塹。「先不用了。」沉漚珠藏在兜鍪里的眼眨了眨,輕聲說道。
她幫不了她,也不能讓她分心拖累她。
「好,」她的一切話都是命令,弟子只能遵守,應下了後,她身旁的弟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要知會落瓊宗一聲嗎?」
她說的是知會落瓊宗,但落瓊宗能來的弟子,都已經進了虛無境。
她真實的意思是,要知會謝仞遙一聲嗎?
因為謝仞遙此時不知所蹤。
九月十五日之後,他和柳無窮等人一道去了鐘鼎宗,卻在五天前,突然和他身邊那條龍一道消失了。
至今都沒有任何人有他們兩人的消息。
這一切都是謝仞遙發起的,他必須要時刻出現,這對所有人來說,都很重要。
弟子想著。沉漚珠聽了她這話,沉默了片刻後,轉過身來,看向她:「這天下是謝仞遙一個人的天下嗎?」
小弟子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愣愣地搖了搖頭:「不是。」「那他不在,甚至於他現在死了,我們就不繼續了嗎?」
小弟子怔了半晌,又搖了搖頭:「也不是。」
沉漚珠眼睫低垂:「所以,他現在消失了又如何呢?他已經給我們指好了路,我們只需要往前,這本就是我們該走的路。」「他背負了天道那麼多年,又給我們尋到了虛無境,指好了路。他做了這麼多,你不能再把他做成旗幟,掛在頭頂,要求他一路帶我們過險關。」他也是人。
*
謝仞遙趴在窗欞上,怔怔地去瞧遠處的通天海。海風不斷地刮來,帶著強烈的濕氣,不過一會兒,就將他的鼻頭眼睫給打濕了。顧淵峙進屋時,就見他烏黑眼睫上,盈盈懸著兩滴海水。他走近朝謝仞遙臉頰上摸了一把,果真濕漉漉的。謝仞遙被他一摸,轉過臉來,眸里依舊一片空空,只下意識地朝顧淵峙瞧去。
呆呆的。
顧淵峙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將手裡的托盤放在他面前:「吃飯,吃了飯好好睡一覺。」自從兩人從通天海底回到落瓊宗,謝仞遙就探訪虛無境,準備宴請之事,去鐘鼎宗,竟無一日休息。
顧淵峙拿起他的手,將筷子擺在他掌心裡:「已經趕到這了,今夜就睡一覺,明天才好辦事。」謝仞遙回過神來,慢吞吞地嗯了一聲。
此時已經深夜了,他們住的這家客棧早已無飯,顧淵峙便借了廚房,親自給他下了碗餛飩,又弄了些燻肉乾脯。按理說他們早已辟穀,不用再吃進食,但顧淵峙知道,他師兄還是喜歡不時吃點東西。
就像他不喜歡用淨身訣,每日都要堅持洗漱一樣。
謝仞遙埋頭乖乖吃飯。
他吃飯也慢騰騰的,吃了好一會兒後,把碗往顧淵峙眼前一推,慢悠悠地說了一句:「吃不下了。」
顧淵峙一瞧,還剩大半碗。
他把碗接過來,就看見謝仞遙又轉過了頭,重新趴在了窗欞上。顧淵峙知道他為什麼這樣。落瓊宗宴請之事結束後,李儀曾來找過謝仞遙一趟。
「您一直讓我們找的那人,我們找到了。」李儀對謝仞遙道,「謝貞當年從皇室出去後,化名李舒,最終在倒雲端大陸的一座小城裡安定了下來。」
李儀說到這,沉默了一下:「她五年前就去世了。」「城裡幾乎所有人都認識她,他們說她醫術高超,人又良善,因很受人尊敬,在那座小城裡聲望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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