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和他似的,顧淵峙雖未發聲,但終於忍不住掙扎了起來。
燕銜春說得沒錯,再不救他,顧淵峙馬上就要死了。
面對燕銜春的威脅,謝仞遙銀白的眸眨了眨:「誰說我不怕?」
燕銜春聽見他這話,又不見謝仞遙對他的刀有絲毫防禦後,臉色急遽一黑。
他的刀砍中了謝仞遙的腹部,謝仞遙的劍,也擦著他頭頂,劈向他身後的虛無境裡。以自己為餌,讓燕銜春以為要殺他,實則是為了殺他身後牽著白線的人,將顧淵峙救出來。謝仞遙腰腹鮮血奔涌,劇痛讓他忍不住彎腰,但眸中銀白褪去,漸漸顯露出的都是淺淡笑意。
燕銜春面色難看至極——他身後看不見的地方,一聲聲痛苦的呻/吟響起。
與此同時,顧淵峙身上,一半的白線霎時鬆開。
燕銜春冷笑道:「你以為你救得了他?」
他說罷,另一半白線狠命便是一收。
一霎萬籟寂靜。顧淵峙剛出口的龍吟聲戛然而止。
一瞬被拉成了無限長,謝仞遙笑意僵住,他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以至連回頭都如此之慢。
他轉過頭去,視線里,是斷了的線,紛飛如一道道細長白雪。
所有的線,都斷了。
「看來我沒來晚。」一道帶著笑的聲音,自虛無里傳來。許明秀站在虛無里,從容收了劍,他身後,一道道劍雨血花綻放。
和謝仞遙聽見他聲音的反應不同,燕銜春一聽許明秀來,便知此招不可再行,他腳尖一點,整個人如大鵬一般,就要退回金光照不見的虛無境裡去。
但謝仞遙的劍比他更快。
好不容易才「逮著」燕銜春,這回讓他逃走,還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來。他識海運轉到極致,榨乾了最後一滴靈力,揮出一劍。
一劍光寒,乍破混沌。
燕銜春未曾想到他不顧此時重傷,再出劍會傷及根本,等反應過來時,腰腹之中,已經插入了一柄劍。
燕銜春微微睜大眼睛,看清了近在咫尺的,謝仞遙倔強的眼眸。
他在這眼神中滯了一瞬,才握上拂雪劍的劍刃,將它往自己體外抽去。謝仞遙使出這一劍,已到強弩之末,與燕銜春兩相對峙,拂雪劍慢慢被他拔出自己體外。
燕銜春拔劍時也在看著他眼睛,因實在不容易離他這麼近,近得能看清他每一根眼睫,近得能感受他下定決心那刻時,不自知微壓下的眉眼。燕銜春就這麼貪婪地瞧著,以至忽視了謝仞遙帶著他,從龍尾跌落時候,耳邊風聲的呼嘯。謝仞遙帶著燕銜春從龍尾之上高高躍下,借著山河風雲榜的壓制,他的劍,又往燕銜春肚子裡去了許多。燕銜春從他眼中回過神時,腦後已是一片劇痛。
拂雪劍自他身上穿透,劍柄沒入他肚子裡,深深紮根進了身下的泥土中,徹底將他釘死在了地上。謝仞遙也並未比他好多少,他握在劍柄的手顫抖得不成樣子,即便有靈力緩衝,首先挨著地的腿,也是瞬間折了,骨頭戳出皮肉,慘白支棱在空氣之中。謝仞遙不曾停下一刻,他咬牙穩住顫抖的手,下一瞬,拂雪劍被他拔起,緊跟著噗嗤一聲,又重新插入了燕銜春心臟。未曾有一分猶豫。
心臟被劍刺入的那刻,燕銜春如擱淺的魚,忍不住彈了一下。
但他的目光未曾移動一分一毫,一直注視著謝仞遙。他在謝仞遙眼中是個瘋子,哪怕此時心臟已被刺穿,大勢已去,謝仞遙都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他垂眸朝燕銜春看去,想過他此時會怨恨會後悔,但從未料到,燕銜春正在笑。
他後腦都已經被砸碎了,發和血摻在一起,黏了滿臉,瞧著可怖得很,但笑卻跟純粹,竟帶著些乾乾淨淨的期盼,衝散了些他臨死前的不堪。謝仞遙從不後悔殺了他,卻莫名地在他這笑容里一怔。
便是這一怔,他身下的燕銜春伸手了。
拂雪劍還在他心臟里插著,他硬抬起上半邊身子。燕銜春全然不顧,他將最後一點生命攢到一起,任又往他心臟里去了數寸的劍刃消磨,換得他顫抖的手扣上了謝仞遙後頸。謝仞遙頸側,落了一瞬滾燙的唇。
生命的潰散如山崩地裂,下一瞬,燕銜春重新砸回到了地上。
謝仞遙不可思議地朝他看去,看到了他飛速散開的瞳孔。
燕銜春死死睜著眼,謝仞遙的面容在他眼眸里快速模糊潰散,暈成太陽般熱烈的光暈,恍惚間讓人錯以為,抬手就能碰見太陽。燕銜春甘心錯認,滿懷期盼,深受眷顧。
他伸出手去。
謝仞遙指尖一涼,低頭看去,燕銜春的手落在了自己不遠處,他捏著的那個從未離身過的小小玉環,滾落到了自己指尖邊。「拿去吧,小白鴿,」謝仞遙聽見了燕銜春呢喃般的話,他看向他如蠟燭燃盡到最後一刻的眼,聽見他道,「你會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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