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垂眸淡笑間，一道熟悉的難聽的男人聲音在室內響起。

「喲，這是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語氣也帶著熟悉的輕嘲。

若是平時，林覺少不得同樣陰陽回去，但此刻他心情很好，所以他只是笑著抬眸，看向面前一身黑袍，從頭遮到腳的黑市之主。

「是遇到了好事，你倒是來的快，看來已經聽說了我和歸舟在靈犀閣遇到的事。」

「哼~元嬰後期的魔修攜帶萬鬼玉偽裝成正派修士潛入柳城，還準備對十一夢的寶貝徒弟雲落塵下死手，這等驚天大事我豈能不知？」

說著，黑市之主眸光複雜，「倒是小瞧你了。你的神魂很厲害，但□□很弱，這種情況下，你竟能護住那三千多人，還能全身而退。」

他看著林覺不僅毫髮無損，甚至面色似乎比之前還好了許多，頓時嘴角一抽：「竟還有突破進階之兆，果然好本事！」

林覺：「過獎。」

「哼！你倒是沒事，可他的傷勢怎麼加重了？你不是他的主人麼？怎麼連自己的手下都護不住？！」黑市之主的聲音陡然變冷，看著林覺的眼神變得不善。

林覺也不生氣，只是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得將他當做一朵嬌花養著，讓他受不得半點傷？」

「你！」黑市之主一噎。

「既然如此，我如何護著他，自有分寸，不勞你操心。何況，他這傷傷得心甘情願，你應該最清楚才是。」林覺眼神淡淡地瞅著他。

黑市之主頓時沉默。

他自是知道這點。葉歸舟雖因護住那群人受了些傷，卻收穫了許多人的感激和真心。那些善意和真心便如陽光一般，照進了葉歸舟的生活，讓少年徹底邁向了和從前截然不同的道路。

少年正一步步遠離黑暗的過去，轉而走向光明，走向自己渴望卻又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而他卻只能溺死在陰暗，絕望，痛苦，漆黑無光的無間地獄裡，再也出不去。

黑市之主僵硬地立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隱去了心底那想毀滅一切的瘋狂。

他的聲音亦重歸漠然：「他的事與我無關。我今日來此，不過是想告誡你，妖界追來的蟲子已經重新盯上了葉歸舟。」

「若他們找上你，你不能對他們動手。」

林覺來了興致：「怎麼？你想親自動手？」

「呵~」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黑市之主冷笑，「這幾隻雜蟲也配我動手？他們是我的魚餌，我要留著他們釣大魚。」

林覺瞬間了悟，看來黑市之主是想借那幾個小嘍囉引背後之人來柳城黑市，那人才是黑市之主想親手獵殺的對象。

「行，你的魚餌林某不碰便是。」

說完想說的，黑市之主瞬間化為黑煙消失不見，竟是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待。

林覺笑著搖了搖頭，看向了葉歸舟，見少年仍在毫無所覺地調息，忍不住一笑。不過下一瞬，他唇邊的笑意便消散了幾分。

他突然想起了在靈犀閣內，葉歸舟因為擔心他安危而急劇的驚恐，擔憂。那股濃烈的情緒，他彼時無暇細品。

此刻突然想起，心中難得生出一分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情緒。

林覺沉默著坐在床榻上思考了一會兒，對這份情緒下了定義，應該是些許的愧疚。畢竟他救葉歸舟是出於私心，騙他說自己是主人，也是為了好玩。

他並沒那麼在意葉歸舟這個人，可葉歸舟卻對他付出了全部真心。

這極度的不平等，讓他這位很少和人交心的神靈，難得生出了一分愧疚。

如此想著，林覺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 ***

柳城，破舊骯髒的窮人巷內。

陰暗潮濕的地面上滿是髒泥和各種髒污，幾乎看不出原來的石磚顏色，只剩一片黑灰色。幾隻老鼠和蟑螂飛快地在地面上爬過，很快消失在路邊的垃圾堆內。

周圍瀰漫著的腐朽的臭味，更是讓人難以在這髒亂的地方多待哪怕一會兒。

可兒站在路邊，皺著眉頭，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但他也只是想想，又認命地嘆了口氣，轉身走進了路邊用木板勉強搭出來的；一個狀若垃圾堆的小房間內。

所謂的房間十分狹窄，裡面此刻已經待了三人，壓根連可兒能站腳的位置都沒有。可兒只能站在門口，望著房間內的三人。

只見房內的地面上擺著一塊木板，木板上鋪著一層泛黃，還破了幾個洞的床單，不知是從哪個垃圾堆里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