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開始，這是他最想見到的結果。可這一天當真要到來時，他卻完全沒有自己預料中的喜悅，反而還有一些遺憾和不舍。

意識到這點，無名的臉色變得更差了。

他下意識握緊了拳頭，為自己此刻的異樣情緒感到厭惡，煩躁不安。就在他沉浸在這種複雜的情愫中時，床榻上昏睡的葉歸舟終於睜開了眼。

只見他眼睫微顫，緩緩睜開了眼。那雙藍眸自從失憶後雖看上去比較冷漠，但若細看不難看出裡面一片清澈，帶著對周遭事物的好奇，包容和些許警惕。

那雙眸子是溫和的，充滿善意的。

可此刻，那雙藍眸變了。

變得含著幾分死氣和空洞，還透著一股濃濃的倦意。那是已然失去太多，遭受太多後的疲憊。那是曾經的自己。

無名看著這樣的眼眸，心中一沉的同時，還帶著一絲悵然。

原來還未經歷後續黑暗遭遇時的自己，在那時起便已開始對周遭感到厭倦了麼？

床榻上，葉歸舟睜開眼後，見身邊只有無名一人，他眸光微暗。下一瞬，他抬眸直視著無名，聲音冷冽：「在我們身邊上一個隔音結界。」

無名：「……」

無名沉默片刻後，抬手給自己和葉歸舟周圍上了結界：「好了，你可以說話了。這個結界除了林覺，就算玄清歌來了也聽不到我們的對話。」

聽到林覺的名字，葉歸舟的眸光顫了顫，他低垂著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那便好。」

無名直視著他：「你想和我說什麼？」

葉歸舟眼睫輕顫，呼吸忽然變得有幾分急促：「我想知道，未來我經歷了何事才會變成你？」

他說著，抬眸眼神銳利地凝視著無名：「成為你後，我又做了什麼事？」

在替姐姐報仇後，他明明已經萬念俱灰，只想安靜地找個荒涼之地慢慢死去。就算失憶，他也絕非濫殺無辜之人。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林覺口中殘害無辜的兇殘之徒。

無名被葉歸舟的問題問住，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葉歸舟在甦醒後，會立刻問自己這個問題。

短暫的沉默後，他同樣低垂著眼帘，移開了視線：「此事與你無關。」

「這怎麼與我無關？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不是麼？」

「不是！」無名瞬間抬眸，目光惡狠狠的，「你不是我，在沒有經歷那些之前，你永遠不會變成我。你還有退路，而我……已經沒有了。」

葉歸舟聞言皺起眉：「可是……」

「夠了，」無名倏地起身背對著葉歸舟，渾身寫滿了抗拒，「若你只想問這些問題，那麼抱歉，我無法回答你。」

「你只需知道，好好跟著林覺，安心在凌霄書院學習修煉，你就永遠不會走上我的路。」說罷，他不等葉歸舟開口便揮袖消除了結界，快步離開了臥室。

誰知他剛開門便和門口的林覺撞了個正著。他走得太快，差點直接撞到了林覺的懷中。好在無名反應迅速，才及時停了下來。

饒是如此，兩人此刻的距離也靠得極近，幾乎算是呼吸相聞。

彼此短暫的驚愕之後，雙雙忙後退了一步。

臥室里的葉歸舟見無名又退了回來，剛要詫異發問，便看到了門口一襲白衣的林覺。

葉歸舟：「……」

他頓時沉默。

無名則是在退回房間後，忙低下頭匆匆從林覺身邊離開。兩人擦身而過時，林覺明顯能感受到無名急促的呼吸聲。

顯然此刻無名的情緒很有些激烈。

林覺只是一想便瞭然，看來葉歸舟已經醒了，且和無名說了一些刺激對方的話。他完全沒將無名的異樣往方才兩人幾乎快要貼上那方面想。

林覺走進臥室，順手關上了門。

待他看清床上的一切時，頓時有些失笑。

只見原本已經坐起身的葉歸舟竟已躺了回去，且刻意背對著林覺。

林覺唇角微勾，快步走到了葉歸舟的床榻邊坐了下來：「怎麼了？不想見我？」

床榻上，葉歸舟聞言後，身體在一瞬間變得僵硬無比。他就這麼保持著僵硬的姿勢，繼續沉默著。

林覺自顧自地點了點頭：「那好吧，既然如此，我離開便是。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