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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

「先什麼?」離長生示意他說出來。

封諱:「……」

他不敢說,離長生卻一臉興致勃勃想聽?

離長生似乎笑了一聲,緩緩朝他伸出手。

封諱眼眸一動,下意識覺得自己又要挨打。

直到帶著辟離草氣息的手慢慢在他側臉輕輕一撫,像是憐憫,又像是帶著無可奈何的愛意,封諱一怔,茫然看他。

離長生被這樣冒犯都沒有生氣,甚至眼眸微彎,語調中全是笑意。

他知曉封諱這樣自我貶低,將惡念放大無數倍地朝他吐露出,並非是在攻擊或譏諷,反倒像是一種可憐兮兮的示弱,話語間全是想要離長生拉住他的乞求。

離長生將拇指和中指輕輕扣起,細長手指花瓣似的綻放,輕輕在封諱的眉心一彈。

「嗒」地一聲悶響。

封諱被彈得往後一退,怔然和他對視。

離長生很喜歡封諱這個看著兇悍實則可憐得要命的眼神,挑起單邊眉梢,笑著道:「封殿主先將屍身奪過去藏起來,再狠狠地撲上去大哭一場,躲在懷裡抱著睡覺?」

封諱:「?」

離長生點點頭:「嗯,這樣的確見不得人,得背著人干,否則封殿主冷酷威武的形象就要破碎一地了。」

封諱:「…………」

封諱心中的鬱結瞬間消散於無形,遽爾起身,冷冷道:「誰會……」

話還沒說完,他後知後覺記起來離長生說魂魄和身體通感,自己那幾日的所作所為全被魂魄所感知。

的確哭了,抱著睡了。

封諱:「……」

封殿主閉了閉眼,看起來也有點想學周九妄罵人。

離長生笑個不停,問道:「為何要這樣貶低自己?」

封諱僵立在那,許久才終於將手中的煙杆重新塞給離長生,菸斗中的草藥因許久沒抽,已滅了火,只剩下一堆殘留些許灰燼和幾點即將徹底熄滅的火星。

「你會恨我的。」封諱說。

離長生下意識道:「不會。」

封諱沒吭聲。

離長生又問:「為何會這樣想我?」

封諱搖頭不答,只是俯下身輕輕用指腹蹭了下離長生的薄唇,將那點紅痣拂去,低聲道:「有朝一日你若知道我對你做了什麼……」

你定會恨我的。

度上衡的底線很低,無論旁人對他做什麼好像都能輕而易舉獲得諒解。

封諱跟隨他多年,對他比對自己還要了解。

離長生隱約知道封諱好像隱瞞了什麼,一把抓住要走的他,蹙眉道:「說清楚,你做了什麼?」

「不說,你總會知道。」

「我現在就想知道。」離長生不喜歡他打啞謎,「封明忌,說話。」

封諱面無表情道:「你最恨什麼,我便做了什麼。」

離長生想了想,不可置信地看他:「你將我的遺產揮霍一空了?」

封諱:「……」

封殿主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最重要的東西難道就是那堆銅臭之物嗎?

失了記憶後,離長生的腦子到底在想什麼?!

「你有遺產嗎?」封諱冷冷瞪他,「你連去送死時連半句話都沒留給我,怎會留給我什麼遺產?要錢去找徐觀笙,你什麼好東西肯定全都留給你親師弟了,我不知道。」

看封殿主終於不是剛才那副要死要活的喪樣子,又開始熟練地陰陽怪氣了,離長生眉梢一挑,含著菸嘴一吸,那本該徹底熄滅成灰燼的草藥明明滅滅,再次灼燒出橙黃的火光。

「那我從歸寒宗忙完就去找他要。」

封諱一聽,又不樂意了:「都說了他不是什麼好人,離他遠一點。」

「我很想問問,到底在封殿主眼底誰是好人,或者說是我可以接近的好人?」離長生問,「能給個明示嗎?」

封諱明示他:「只有我。」

離長生樂了,這會倒是坦誠。

離長生性子說好聽點叫沉穩,難聽點就是死氣沉沉,他對一切都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強勢,愛說他就聽,不願意說他也尊重不強求。

封諱看起來似乎很排斥說起舊事,一提就炸毛,甚至開始自我貶低自殺式襲擊了,離長生只好不再談那個話題,只在心裡琢磨。

本來以為封殿主那副陰濕森冷的厲鬼模樣,會對殺了他的度上衡恨之入骨。

後來相處下來發現封諱似乎極其深情,哪怕被殺過,仍變著法的幫他救他。

如今又說起他對度上衡做過什麼,信誓旦旦地篤定肯定會恨他。

被殺者不恨,加害者反倒恨起來了。

這是什麼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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