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夢中清冷無情的師尊竟然低低笑了出來,他矮下身撫摸著離平的側臉,柔聲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為了那隻半妖,就這般恨我嗎?」
離平一怔。
度景河應該不會對還是個孩子的離平說這句話才對。
記憶似乎偏離了。
離平呆怔和眼前的男人對視,狂風平地而起將四周桃花吹得在四周盤桓,風似乎有了形狀,桃花瓣扭曲成風的漩渦將兩人裹挾在正中央。
度景河保持著牽著離平手的姿勢,笑著道:「上衡……」
剎那間,離長生眼瞳微縮,桃花瓣將他小小的白金道袍吹拂破碎,月白長袍隨風而舞,他烏髮翻飛曳地,眉間金飾驟然破碎,轉瞬化為成年那張昳麗過分的臉。
度景河握著他的手,近乎曖昧地湊到唇邊。
離長生渾身一震,下意識想要掙脫。
可夢中他似乎被什麼禁錮住,渾身上下完全無法動彈,眼睜睜注視度景河好似夢魘般握住他的手,張開惡鬼似的獠牙猛地咬住瘦弱的手腕。
離長生識海轟然震開一道驚雷。
度景河似乎將他的右手腕直接咬斷,疼痛順著骨血、筋脈蔓延至腦海,疼得他整條手臂不住發著抖。
離長生分不清楚到底在夢中還是現實,記憶仍停留在牽著他的手找爹娘的度景河,近乎茫然地喚道:「師尊?」
度景河握住離長生冰涼的五指,輕輕將腕間滴落的血吞咽下去,喉結輕動,他問:「隨我走嗎?」
離長生腦海像是蒙上一層霧氣,根本不知他在說什麼,可本能在支撐著他搖頭,掙扎著想要退後。
「不……不要……」
度景河的手如鐵鉗般輕飄飄握住離長生的手,臉上笑意未減:「你會的。」
崔嵬劍光凌空而至。
度景河的面容似乎被劍光劈斷,他輕輕將離長生手腕上的一滴血捲入口中,好似吸食人血的魔。
「上衡,總有一日你會來求我的。」
鏘。
崔嵬劍猛地襲來,驟然將度景河的身影劈成齏粉。
離長生猛地倒吸一口氣,掙扎著從噩夢中驚醒。
手腕的疼痛不知是真是假,好像真的被咬斷了腕子,腦海中無數記憶場景紛沓而至,好像數百年光陰在一剎那鑽入他的腦海中,無數記憶交織著逼得他心緒前所未有的激盪。
離長生渾身都是冷汗,不住發著抖。
轟隆隆。
外面正下著滂沱大雨,電閃雷鳴照亮他煞白的臉,好像當真被厲鬼纏上索命。
鼻息間似乎有股熟悉的氣息。
封諱不知何時過來的,正坐在床沿將離長生抱在懷裡低聲安撫:「只是個夢而已。」
離長生驚魂未定,眼瞳還失著焦,他急促喘息著,喃喃地問:「我的手……還在嗎?」
封諱一怔,抬手握住他的右手,感受著掌心全是冷汗,聲音前所未有地放輕,像是怕嚇到他:「嗯,還在。」
離長生茫然垂下眼,眼神努力聚焦還是無法看清。
直到五指間傳來一股冰涼的觸感。
封諱同他十指相扣,來自惡鬼的森冷像是握了一塊冰,嚴絲合縫交纏在離長生顫抖的指縫中。
離長生後知後覺右手還在,無聲吐出一口氣,將額間抵在封諱肩上,微微喘息著嘗試平復心緒。
封諱低聲道:「做噩夢了?」
離長生懨懨「嗯」了聲。
封諱眉頭緊皺。
離長生不知是不是神魂勉強開始融合,最近睡夢中總會做噩夢,前幾次倒還好,今日卻前所未有地情緒激盪,好像被什麼東西纏著,怎麼都醒不過來。
封諱催動崔嵬搜尋許久,才終於在離長生的識海尋到一絲擾人清夢的煞氣。
悍然斬斷後,離長生才終於醒過來。
是夢到他右手的傷了嗎?
封諱沉默地用指腹輕輕摩挲著離長生右手腕間的舊疤痕。
他時至今日都不知曉這道傷到底從何而來,一問度上衡就閉口不言。
離長生喘息半晌才終於緩過神來,手還在微微發著抖就要拿出煙杆來。
封諱蹙眉,接過來為他點燃後再遞過去。
辟離草的氣息緩緩在四周瀰漫。
外面雷鳴暴雨,離長生病懨懨地靠在封諱身上,煙霧將他的眉眼氤氳得蒼白而模糊,好似一副浸在水中好像隨時消散的水墨畫。
「夢到什麼了?」封諱問。
離長生嘴唇蒼白,咬著煙杆微微一頓,好一會才道:「沒什麼……我忘了。」
封諱蹙眉。
三百年前也是這樣。
無論發生什麼,度上衡只當他是個孩子,無數次用這句「沒什麼」來敷衍他。
如今記憶失去不少,這招卻沒忘。
離長生臉色難看極了,抽了辟離草後眉眼全是疲憊之色,卻怎麼哄都不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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