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聽到他在說話什麼。
記憶的最後,做了惡事的魂魄如他所願化為厲鬼衝進那華麗的府邸,用他所認知的最可怕的刑罰將罪魁禍首開膛破肚,吞入腹中。
魚青簡記起來了。
那時的「惡鬼」還未死透,奄奄一息的最後還在朝著前方伸出手,嘔著血道。
「崇君……救我……」
剛化為厲鬼的小魚籍並不知道「崇君」是誰,但下意識感覺到了威脅,猛地鬆開手,利爪扣住男人的脖頸往後拖。
……像是只要將捕到的獵物拖回窩裡吃的小獸。
厲鬼的視線全是紅色的,隱約可見一個身著紅衣的男人從雨中而來,長髮長袍,面紗遮掩住半張臉,只能隱約瞧見下巴,只憑感覺也能瞧出此人的相貌必定漂亮如仙人。
只是這仙氣縹緲的人渾身上下是一種……魚籍根本沒見過的氣質。
他不懂,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危險。
魚籍滿臉滿身是血,警惕地望著他,渾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
崇君垂眼注視著四周的慘狀,眉頭輕輕一皺。
他身後跟著個少年,看到滿身是血的魚籍,仰起頭問:「厲鬼殺人,你不超度他嗎?」
崇君沒應聲。
魚籍耳畔嗡鳴,隱約聽到「超度」二字,死瞳一縮,猛地朝著面前的人沖了過來。
與此同時,一道流光轉瞬而來,帶著一股森森寒意。
魚籍還沒撲上來,便被那股殺意的箭直接震得僵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箭朝他眉心而來。
就在箭直接將他的身體穿透的剎那,眼前的紅衣男人往前半步,一隻手將魚籍攔腰孱弱輕飄飄的鬼軀抱在懷中。
魚籍倏地一愣。
度上衡並不嫌棄魚籍身上的髒污,將人輕柔抱在懷中,漂亮的眉眼罕見的冷淡,另一隻手轉瞬召出山鬼。
並非玉尺,是劍的模樣。
封諱眉梢一揚。
這人生氣了?
倒是罕見。
度上衡神色寧靜,握著山鬼往前輕飄飄一揮,只是一道劍光轉瞬將那道箭直直劈碎成齏粉。
這還沒完,剩餘的劍意帶著千鈞雷霆之力,轟然將已無人的劍秋關城門直直劈開,地面甚至留下一道天塹似的裂縫,轟然朝著城外口的人而去。
砰的一聲。
射箭的修士轉瞬被劍意橫掃出去,身軀深陷地面數丈,那可怕的壓迫感直接將他逼出一口血,染紅身上烏玉樓紋樣的衣袍。
封諱訝然看去。
他跟隨著度上衡超度過不少殺人的惡鬼,這位心懷慈悲的崇君每次都是悲天憫人,哪怕厲鬼跪地求饒也不會有任何心軟。
如今怎麼不看受害者,反而對厲鬼關心有加?
魚籍還小,連度上衡肩膀都不到,渾身戾氣已緩緩消散,仰著頭茫然望著他。
度上衡將他放下,微微俯身輕輕撫摸魚籍臉上的血。
明明吃人的是魚籍,度上衡反而溫柔地道:「別怕。」
魚籍眼瞳悄無聲息地睜大,感受著他溫柔又有力的撫摸,看著那緊閉多時的城門終於打開,積壓許久的淚水忽地洶湧而出。
他說不出是委屈還是難過,心中那股支撐著復仇的恨意逐漸消失。
度上衡輕輕豎起一根手指點了下眼睛,溫柔又不容抗拒地道:「不許哭。」
魚籍淚水仍還在源源不斷往外流,身形也越來越矮。
他止不住。
度上衡無奈地笑了聲,他似乎哄孩子哄習慣了,垂著頭撫摸著魚籍臉上的淚水,輕柔地掐了個決止住魚籍的淚水。
「乖孩子,你沒多少修為,再哭下去就要魂飛魄散了。」
魚籍嗚咽一聲,但眼淚卻掉不下來,只能通紅著眼睛仰頭看著他。
等到戾氣散去,魚籍才發現眼前的人並非是紅衣,而是一身白與金交疊的道袍,仙風道骨好似乘風而去的仙人。
魚籍茫然問他:「我是惡鬼了嗎?」
「不是啊。」度上衡笑了起來,「你是好鬼。」
魚籍迷茫地看他,因度上衡俯下身的動作,那遮掩的白紗緩緩垂直,從他這個視角隱約瞧見男人的五官。
魚籍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人,溫柔而強大。
不厭惡他吃人盜竊,說他是好鬼。
魚籍呆了半晌,忽然再次嚎啕大哭,這一下甚至粗暴地強行破開度上衡布下的止哭法訣。
度上衡:「…………」
挺好。
有這樣的本事,必成大器。
被怨恨占據的識海終於一寸寸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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