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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闌,燭火搖曳。

蘭林殿中,退了侍者,舞陽長公主扶著女兒坐在榻畔,正給她開解。

“一個半大的姑娘,她能想到甚!多來是真的夢見她母親方來看你的,再不濟便是來示好的。你瞧瞧她,身邊除了一個大行皇后留下的婢子,連個像樣的掌事都沒有。陛下如今的心思都在你這肚子上,顧不上她!”

陳婉散了髮髻,一臉憂心疲憊,“阿母不知道,我一直便是有些憷她的,她並非面上這般溫和的人。”

“這怎麼說?你怕她一個小孩子作甚!”

陳婉蹙著眉,好半晌開口道,“元豐十二年的夏日,有一回我去表兄的抱素樓玩,沿路賞花,許是草木幽深,游出一條蛇來。正惶恐間,一柄飛刀射來鉗住了那蛇七寸,便是她射來的。”

話說一半又停下,似是不願回憶。

“她在你表兄門下,學些功夫防身也是正常的。習武之人殺條蛇不算什麼!”舞陽接過話,“後來呢?”

陳婉扶著酸軟的腰身,似是鼓足了勇氣,“關鍵就是後來,她跑過來收刀的時候,竟是順勢去頭剝皮,動作麻利不提,竟同表兄說今個她的暮食用蛇羹便好,讓膳房不必另做他食。”

話至此處,陳婉仿若又看見了當年那個剝著蛇皮手賤鮮血的小姑娘,單薄纖弱,杏眸如水,說話也是低聲細語,卻讓人莫名地不寒而慄。

“蛇羹倒是好東西,你我都吃過的。”舞陽話這般說,卻也有些驚詫,“吃歸吃,但誰會自個動手,想想便反胃。”

“那你表兄怎麼說?”

“表兄?”陳婉有些無語,“他挽了袖子蹲下身去,驗了蛇皮又觀蛇形,道是無毒確實可用。與她說,暮食不撤,蛇羹也用。小姑娘說自個用不了那麼許多,他便說陪她一道用,直哄的小姑娘開了笑顏,方拍著她腦袋目送她離去。”

六月驕陽似火,林蔭道上碎金點點,襦裙墨發的小姑娘小跑在花影里,回頭時笑靨明澈,顏如舜華。偏她手中滴血,拎著一條被剁頭的長蛇,蛇尾隨她奔跑晃悠。

陳婉忍過胃裡泛起的噁心,克制自己不去想當時場景,“表兄與我說,她原是餓怕了,什麼都可以入口;又恐不要她,便又什麼都不敢多用。如今得遇一條蛇,又練了刀法,又救了我,還能當餐用省去抱素樓一頓飯,如此一舉數得,覺得自己有了用處,才那樣高興。”

舞陽端來安胎藥給陳婉,“可還說旁的了?”

陳婉想了想,“表兄說她極聰慧,悟性又高,飛刀技法且不論她身子不好練了許久,但是殺蛇剝皮的手法可沒人教她,表兄道是估計她自個翻了書學得。據說她兩年功夫看了抱素樓中數百冊書,從根本不識字到能夠吟詩作對、甚至批註作釋……反正表兄很喜歡她。”

“寄人籬下,謹小慎微,又聰明好學,關鍵能夠不露鋒芒!”舞陽頷首道,“你若不說,倒還真看不出來,我原當她和她那個娘一般的。”

“所以啊,阿母你說她會不會什麼都曉得了?不然今個怎就這般湊巧,我被嚇了一跳,她就緊追而來?”

舞陽沉吟片刻,拍了拍女兒的手道,“你如今養胎才是正經,旁的事阿母來處理便好。”

“阿母,您要作甚?”陳婉瞧舞陽神色,警惕道,“您……”

她壓低了聲響,連連搖首,“不可以,我已經害了她阿母,要是再對她下手,我做不到!”

“婉兒!”舞陽握住她雙手,鄭重道,“你記得阿母的話,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位份,和你肚子裡的孩子。馬上唐氏母子就要來了,陛下身子不好,立儲就在眼前。寒門與士族從來不可能共存。那處是長子,雍涼兩地的舊臣定會支持他,他們手裡有兵。而你這腹中的孩子,世家定會支持,世家手中有人、田、書。自古得天下易而治天下難,所以陛下也需要世家,這也是為何他沒有立刻立長子為儲君的緣故,他還在猶豫。如此,便是兩處僵持。但是相比唐氏,你到底年輕,還有一個榮嘉,你處勝算仍是大的。但是,若這會端清公主倒戈唐氏,你的處境就極其危險。放在平時,她在陛下眼中可有可無,輕若鴻毛,但是一桿兩端平衡的秤是架不住一端多放一根羽毛的。何況若端清公主真如你所言,聰慧隱忍,那就更可怕了。一旦唐氏上位,安王成了太子,你說她會不會借勢為她母親報仇,屆時還有你們母子的容身之處嗎? ”

“……可是我們還有表兄啊!”陳婉默了半晌,仍舊猶豫道,“蘇氏是士族首領,他是您的親外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會幫我的。”

舞陽聞言,幾欲笑出聲來,“蘇沉璧前兩日都已表明態度,持中立,道是不急立後。他和他阿翁一樣,朝局安定勝過家族利益,他要的是兩處平衡,不可能有偏向。再者,他是我親外甥又如何,他反了我大郢王朝!若無他,我大郢說不定還不至於這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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