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當時如何不給我兒用參須水,說什麼熬的太濃之故,原來是怕弄出命來。你……”唐婕妤聞如此細緻的手法,不由毛骨悚然,素指直指地上跪著的少女,片刻轉頭跪向江懷懋,“陛下,您要給麒兒作主啊!”
江懷懋面色鐵青,只讓唐婕妤去照顧安王,又譴退太醫,方將一雙虎目盯死在殿中長跪無聲的女兒身上,起身向她走去。
江見月今日入宮匆忙,沒來得及換宮裝。只穿了一身素白祥雲的曲裾深衣,衣襟和袖沿綴滿碧色竹紋。頭髮梳成了最簡單的垂雲髻,以一枚竹形玉簪挽在背脊,是極清雅的裝扮。只是這會胸口因被江懷懋前頭怒極擲來的硯台砸中,湮出大片烏黑墨汁;而袖角裙裾上則是白芷觸柱噴灑的斑斑血跡。連著她鬢角下頜都是紅黑夾雜的污漬。
以前,她在荒途流浪,蓬頭垢面,衣衫不整。
如今,她為天家公主,依舊是披頭散髮,衣袍骯髒。
她跪在地上,背脊筆直,頭顱深埋,完全是一副被逼壓跪首的模樣。不得已而低頭。
面前光影暗下,她掀起眼皮,看見一雙盤龍雲靴。看了一眼,重新垂下眼瞼。
許是瞬間的恍惚,讓江懷懋看見了髮妻的影子。
許是地上碎裂的硯台,讓他意識到少女身軀羸弱。
他原本赤紅的眼中顏色淡去一層,話語也儘量平和,“朕本還想著,你將將開府,震懾不住府中奴僕,奴大欺主,做事敷衍導致膳食不潔也是有的,本想借這檔口給你訓誡立威。結果呢,竟是讓奴才吐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江懷懋嘆了口氣,看女兒微微打顫的身形,忍怒想給她擦一擦面上污漬。
江見月晃了一下,避開。
江懷懋看自己伸出的指端,直起身來,“你阿母總說你勤奮好學,聰慧懂事,你的聰慧就是用來動這番腦子的?博覽群書,就讀出個這麼下毒的法子?陪坐離席,就地取材,這是你的聰慧機敏?真真好本事!
江見月意識有些模糊,耳邊嗡嗡作響,身子抖得厲害,只掐住掌心讓自己挺直背脊。
“不過幾冊書籍,你實在要出氣,你為長姐,訓斥杖打他一頓皆可,怎能生出這等陰毒心思!你日日隨在你阿母身畔,到底是你沒學到她半分敦厚慈悲的心腸,還是是她太驕縱你?”江懷懋於教養兒女上沒有多少耐心,見女兒又硬又犟,不由動怒甩袖坐去一旁榻上,“慈母多敗兒!”
聞話至最後,少女再忍不住,只猛地抬頭,杏眼圓瞪,兩鬢生汗。
她雙手攥緊衣袖,任由汗流,吐出這日入宮來的第一句話,“我沒有。阿母將我教得很好!”
怒意噴涌,抖如糠篩,看起來又恨又懼。
果然,江懷懋瞧她容色,斥道,“索性還會怕,想來沒有喪盡良心。你或許是沒有害你阿弟的心,只是一點張狂意。但你今日犯的最大的錯,是死不認錯,口言誣陷,逼得人以死證明,活活逼死一條人命。你要是敢做敢當,倒還有兩分我江家兒女的骨氣!如今這幅樣子,真如一介蛇蠍女。我是沒怎麼教養你,但是你想想,行這般齷齪陰毒的事,可對得起你死去的阿母?對得起她的日益教養?”
“兒臣要認什麼?兒臣又要怕什麼?”江見月喘著氣直視江懷懋,似是想到些什麼,頷首道,“您可是看兒臣汗如雨下,面色如鬼,方覺兒臣因犯錯而惶惶懼怕?兒、我告訴您,我不是為此難過,我也沒什麼可怕…… ”
“還在嘴硬!”江懷懋怒極反笑,“那你倒是說說何故如此?”
江見月仰頭看他,突然便笑了,不再言辭激烈,只問道,“阿翁,你說我為何怎樣?冷汗淋漓,抖個不停?”
江懷懋愣了愣,蹙眉看她,半晌道,“罷了,朕也無力和你攀扯。念你初犯,亦看在你阿母面上,也不重罰了。即日起至年關,禁足府中,閉門思過吧。”
外頭暮光斂盡,秋風伴著寒露一陣陣吹來。江見月倚在阿燦懷中,拖著步子走出飛翔殿宮門,拐過一條甬道。
“姑姑!”她氣若遊絲,輕聲喚她,“就這裡歇一歇,我胃中絞痛,實在走不動了。”
半大的姑娘坐在道邊的石凳上,額頭抵在侍女胸膛長一聲短一聲地喘息。良久,她抬起虛弱的眉眼,看來時的宮殿,想留在殿中照看幼子的男人。
他真的從未對她上過心。
她虛汗遍體,手足打顫,不是犯錯惶恐,是發病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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