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彥那會也催她用藥,“小時候還不嫌苦,越長大越難誰伺候。”一邊說一邊連果子帶藥湯混在一起餵她。
她昂著頭道,“您不帶這東西來打獵,我左右還不生病呢!”
蘇彥將湯匙丟在碗裡,卻又挑眉拾起,紆尊降貴繼續餵她。他就是盼著小姑娘有這般嬌蠻模樣。
前後數日間,上林苑從一片融融歡喜天變成愁雲慘澹萬里凝。
然而,於這新王朝的少年公主,她眼中看見的依舊是綿綿喜事。
她溫和囑咐小男孩,道是這處由旁人收拾,讓他去書房伺候筆墨,稍後陪她抄經,給天子皇弟祈福。
小男孩應諾退去。
夷安見人影入室中,不免有些急切,“你道會有人送雍王一程,眼下三日了,只聞太醫令全力救治,未曾聞何人懈怠或有異樣……”
“此時讓人聽聞不恭,還有命嗎?”公主笑道,“三叔守在禁中,可有說雍王如何了?”
“這還用阿翁說嗎?都是公開的秘密了,這兩天三夜,並不樂觀,太醫令們都使出了渾身解數,好幾個年紀大的都累垮歇在了偏殿,馬上就要換下一輪太醫接替了!”夷安這般說著,神色卻依舊凝重,“但是,他但凡存著一口氣,總是後患無窮!這眼下可是連牽制他的人都沒了。”
若只死了個安王,等於給他人做衣裳。
公主抬了抬手,示意她莫憂患,亦莫再多言,只附耳悄聲吩咐。
夷安怔了怔,望向書房內臨窗鋪卷研墨的孩子,“這樣大的事,你事前都沒確認過,他若不肯,或者心下怯怯,臨門反水該如何?”
“就是因為事大,才不能提前宣之於口。”江見月把玩著腰間一塊蓮花紋玉牌,“他一定願意且能辦好的。讓阿姊走這遭,不過是再築一層保險罷了,將最後一點萬一都排除了!”
夷安看公主篤定神色,信任頷首,“既是為臣下考慮的仁厚功德事,阿姊現在便去!”
日光稍有偏轉,透過窗牖灑入。
方桐來這處時,公主正在抄經,身邊坐著七歲的孩童,在磨好墨後,便從案上抽了卷書看。
時值公主府的掌事送上茶點,便分給孩子一份,湯水點心,同公主一般無二。
【殿下從不將我當奴看,她許我隨意看書。我有不懂的,也可盡情問她,她總是耐心又細緻地給我解惑。 】
【府上的姑姑護衛也待我很好,熱情又親熱。道是公主見了我便很高興,能讓她開心顏的人寥寥無幾,我竟算一個。 ”】
【殿下說,我天資好,是讀書的料便不可浪費。說等蘇大人或是溫九姑娘手頭事少些,若有騰出的位置,且讓我去抱素樓入他們門下讀書。 】
【阿母,阿翁,抱素樓啊,殿下居然說要送我去那處讀書,拜那樣的名士……”】
【今個遊船,我問殿下為何對我這樣好。她說是傳承。說是蘇大人的教誨,他有恩於她然無需她回報,她能以此能力愛人便是最好的報答,這是愛的傳承,是教書授業的傳承,我還是頭一回聽到這樣好聽的話,這樣的簡單又深刻的道理! 】
【還有呢,殿下心情好的時候,總讀書給我聽,她說她以前日日讀書給她阿弟聽,她阿弟揮著小拳頭特別開心。殿下聲音好聽,讀書的樣子又好看,誰會不開心呢!我便歡喜的很……】
方桐站在庭院,看臨窗一雙少年男女讀書寫字的模樣,耳畔迴蕩著孩子在家中滔滔不絕的話語,驀然紅了眼眶。
是啊,何德何能得此恩榮。
“方太醫如何來了?不是讓您好生歇著,養足精神待命的嗎?”公主抄完一卷佛經,擱筆揉腕,抬眸的一瞬,看見窗外的太醫。
這兩年,他微霜的兩鬢沒有再添華發,背脊也挺直了些。
方桐拱手作揖,疾步拐入殿來,回稟道,“微臣正為雍王之事而來。一刻鐘前微臣接了旨意,要去給雍王診治。眼下特來將小兒接回,免他阿母掛念!”
“診治雍王乃大事,方太醫心裡可有數?”江見月看了眼身邊的男童,示意他不急著收拾筆墨繼續閱讀便罷,自己起身往外頭踱步走去。
方桐一時也不敢催促,只隨侍在公主身側,想著她的問話。
這話原問得奇怪,該如何治呢,唯有盡力罷了。
他又一次想到自家孩子的話。
【……她說她以前日日讀書給她阿弟聽,她阿弟揮著小拳頭特別開心! 】
公主一共就兩位幼弟,姐弟情深至此,如今只剩了這麼一位,確實應當多囑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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