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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彥頭一回怒聲逼問下吐出的話。

話盡,他明明消了氣,卻還是凶道,“再少喝一頓藥,少用一次膳,我當真不要你了!”

這便是他對她頭一回動怒,發了好大的脾氣。

動完怒。

這年十一月,作為抱素樓第四代掌樓人,原該過了及冠再分府入住樓中的蘇彥,提前兩年住到了樓中。

除了一應府兵,侍者,還有他從渭河畔揀來的小徒弟。

在此坐臥,飲食,讀書。

解決了她往來兩地浪費時辰,成日待在樓中又不能按時進膳用藥的困境。

小徒弟道,“皎皎累師父與手足分離,又破費至此……”

蘇彥面對早慧得過分的徒弟,搖著扇子換了個思路道,“為師該謝你,要不是你,為師還沒有這般提早搬出來的理由,成日被阿兄管束,還要看他與阿嫂出入成雙,我作孤家寡人。眼下多好,就你我,自在逍遙!”

小徒弟仰頭看他,天上星子落在她眼中。

她的雙眼開始有光,笑容變得明朗。

那會她對師父的動怒稍稍安心,隱約覺得是對她好,但卻因卑怯不敢相信。而到現在,已是半點不怕,甚至盼著他再發作得厲害些。

無非是她沒有按照他的意思,未得皇命不可自薦之。

她跪坐下來時,因為雙手捧著碗盞,身形有些不穩,但只有一點輕微的晃悠,在端坐蘇彥面前,垂首奉茶的一瞬便已經挺直了背脊。

“皎皎任憑師父責罰!”隨話落,茶盞又奉前一寸。

茶湯尚且濁色,還未晾清,熱氣裊裊更是隔著在兩人中間。

“放下!”蘇彥眉間擰川,掃過她發白指尖,和一點露現出的通紅指腹,低斥道。

公主擱盞,五指往自己衣袖縮了縮,正要搓揉一番,被一聲扇柄敲桌的聲響阻了動作,“伸出來,燙成那樣,搓搓緩一緩不紅了我就看不到了是吧,一會皮都沒了!”

蘇彥氣得不行。

捧著一盞認錯茶,說著“但憑責罰”,卻絲毫不覺自己有錯。

“你知不知道,今日的提議,一旦露出一點風聲,陛下若沒有立你,你會遭受無止境的編排,甚至會有人起殺心,以除後患。”蘇彥看著她伸出的掌心,壓聲道,“即便陛下立了你,來日每一步都必須慎之又慎,你行將踏錯一步,都會被無止境地放大,都有可能萬劫不復。豈可如此任性不聽人言!”

“我知道!我不僅知道朝野會有異議,天下會有非議,我還知道我的父親十中七八是不願意立我為儲君的。光師父一人之言根本不夠,我要讓他知道,這是我自己的意思,您只是因知曉我意思而幫襯我而已。”公主字字發自肺腑,“師父,我不能讓你涉如此風險。”

“蘇氏統領門閥。您,是世家的首領。”

公主話語落下,蘇彥原本皺褶的眉宇慢慢鬆開,眸光中退去威嚴肅厲,片刻間匯成一片波瀾輕曳的春江潮水,最後水平風靜,映出少女影子。

他輕輕笑了笑,喑啞嗓音中流出無可壓抑的動容,“可是陛下若以寒門和世家對立的眼光疑我,那麼即便你如此去說,陛下一樣會覺得你是受了我的擺布!”

“不會的。”江見月篤信道。

“為何?”蘇彥問。

江見月看著眼前的男人,想起這日離開建章宮時同父親的最後話語。

江懷懋在急喘稍停後,用一雙渾濁虎目盯看她,好半晌,竟是一個起身,揚手扇了她一把掌。

他病中無力,又是扇打一個站著的人,便也沒傷到她什麼,只粗糲指腹從她面頰划過一二。

最後因失力,一手攀住了她的肩膀,又滑到她襟口,只死死抓住她衣襟將她趔趄絆倒在臥榻上。

父女二人咫尺之間。

她也不掙扎,只看著那隻布滿繭子如今可隨意斷人生死的手,平靜道,“阿翁,今歲我十三了,我們從未這般親近過。我不記得您抱過我,牽過我。唯一的一次關心我,是在封涼台上,多可笑!”

病氣沉沉的男人長一聲短一聲喘息,許久終於鬆開她衣襟,靠回榻上,問,“你這幅樣子,這般心性,你師父可見識過?”

她理衣斂容,往他處挪近些,伸手給他撫著胸膛順氣,“兒臣今日現於您面前的是什麼好模樣嗎,還要與旁人看?師父那般光風霽月的人,自見的女兒清白聰慧面,楚楚可人態,方可盡心輔佐。”

“阿翁,女兒承您一點血脈,冠了江氏一姓,自當為您維護門楣!”

……

“以後再不可如此,一定得聽話。”蘇彥打斷江見月的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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