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握緊她雙手,似給她力量,片刻退身恭敬道,“臣應諾過,與您同行,絕不中途叛道。”
從那一刻,江見月覺得自己當真可以肆意無窮。
還有,他最盼旁最擔心的,要她養好身子,說是龍體最重,她全都記在心頭。
於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沒有在前朝出現,只日日於寢宮修養。亦不忘日日去已做了太后的陳婉處,晨昏定省,用心侍奉,與她共享天倫。
這是為君要行的孝道,做的表率。
也是蘇彥說的。
第25章
萬葉鋪藤綠, 千枝點點紅。
七月里,長樂宮中的榴花開得格外艷麗。
自從百年前,趙郢的一位使者出使西域安石國,帶回了這花種,試種在上林苑和驪山溫泉宮。結果其花盛開,色濃若絳,赤紅如火。其果實更是千房同膜,千子如一。榴花便被認為是“富貴多子”的象徵。
時人都愛榴花。
尤其是這長樂宮之前兩任太后, 因皇室子弟凋零,遂在宮中植滿榴花以求皇室開枝散葉。待江懷懋入主長安後, 亦求多子, 宮中也種此花。
當初陳婉雖以婕妤之身屈居在第五殿蘭林殿中, 然殿內花圃里千株萬蕊榴花紅,艷光照長安。
是故, 如今做了一國太后, 長樂宮近半年修葺,除了陳設按照她的喜好一應更改,眼下更是種滿榴花。
這日是七月十二, 太后移駕入長樂宮的日子。
宮門甫一打開, 所有人都被眼前盛景驚詫了片刻。
榴花難植,耗資繁多,乃奢靡之物。雖說給九重宮闕添顏色,便也不算什麼。
但眼下景致,從主殿到六偏殿,九暖閣, 十二樓台,半點旁的植被都沒有, 全是這紅瓣金蕊的嬌花。
或在殿前鋪陳開出一團又一團烈火,或在道途兩側蜿蜒成一條又一條朱海,或擺盆樓台上如大片大片落入人間的晚霞。
“這……”陳婉搭扶在江見月腕上的手顫了顫,一時語塞。
有那樣一瞬,她不覺如火如海如雲霞,只覺漫天鮮血入雙目。
“母后不喜嗎?”江見月已經引她逛過一圈,正送她入主殿章華殿,體貼道,“原是想著當初您住在蘭林殿,父皇賜下滿園榴花,兒臣遂效仿之。”
“自然不是,只是這太奢了。國之新建,百廢俱興,母后見這花色如荼,置身其間,實在惶恐有愧。”
陳婉的氣色很是不好。
當初誕育小兒子,便傷了元氣。好不容易補了那麼兩年,才有些氣色。卻不想從去歲秋日開始,便接連打擊。
喪子又喪夫。
如此纏綿病榻多時,除了先帝葬儀,連新皇登基大典都不曾出席。原被言官勸責過,卻不想江見月擋她在身前道,“若兒繼位為皇,需累母拖病體而出,實乃大不孝。若一定要母出席方可,兒寧可延遲登基的日子。”
太后出席登基大典,自然比不上新君繼位的良辰。是而,未曾出席。
【帝,年十三登大寶,太后陳氏病篤。帝不忍,留母於後殿養,獨自赴未央,孝也。 】
史官如此載冊。
江見月扶她在左首落座,自己歸於正座,望向殿中諸人,示意他們按次落座。這日太后移宮,按陳婉之意,並未設大宴,只有陳氏母家人數位擱代子嗣,並蘇彥一道來此小酌暖房。
今日,陳婉原有兩事要做。只是這一踏入殿宇,就被滿宮榴花激得心神不寧,又被江見月引著逛了一圈,此刻已是疲乏不堪。
然少年女帝以孝奉她,她亦只好強打精神應她。
何論,殿上蘇彥尚在,一會她還有事求於他。
“左右不過一宮榴花,母后喜歡,算不得什麼。”江見月接來前頭的話,眉眼低垂,淡淡一笑,復太眸道,“此間原是一家子骨肉至親,朕也說些體己話。見諸夫人攜兒帶女,母后亦有榮嘉在側,朕多有羨艷。”
“聖懿仁皇后去得早,去時那日正是朕的生辰。是故這些年來,朕未再做過生辰。”她目光落在陳婉處,赤目盈淚,“朕往後之千秋節,亦不會行宮宴做壽。”
“這怎可——”陳婉原本摟著榮嘉以定心神,聞這話,不由開口欲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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