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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見月掩袖咳了兩聲,湊上前來,“師父不僅看了皎皎的脈案,連司膳處的膳點時辰都記下啦!”她捧著那盞豆腐腦,舀來一勺送至他口邊,“再磨蹭,說不定就來人了。”

從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蘇丞相,被少女話語牽引,竟半點思辨的能力都沒有。只乾乾搓著指尖,匆匆抿嘴咽下,半邊面龐一直燒到耳根子。

待回神,垂首退回自己座上,愣是半日沒有抬頭。

便至眼下時候,用膳畢已經一個時辰過去,君臣二人在中央官署值夜的清輝殿中,各自閱卷理政。

是一副君勤臣賢的模樣。

蘇彥只覺口中還是那盞甜豆腐的味道,而他一顆心,只隨著少女每次的急咳聲一陣陣打顫揪緊。

“陛下——”他深吸了口氣,終於再次開口,“夜深了,傳步輦回寢殿歇息吧。”

江見月捧著一卷書,抬眸看他,又觀四下安靜空蕩的殿宇,緩緩道,“朕若回去,那師父大開中央官署、領君臣閉于禁中,這會又獨自上值的意義豈不是沒有了!”

“我,臣——”

“師父不必解釋,您自按您心裡的意思,政務為上,為我大魏夙興夜寐。”江見月膳後用了藥,這會是有些犯困,掩袖打了個呵欠,卻是重新換了卷書簡繼續讀閱。

銅鶴燭台,燈影重重,映出她一張蒼白又倔強的臉,“但朕亦有自個的理解,也隨自個的心行事。”

蘇彥愣在一處,一時尋不到話。

片刻,聞她又咳了起來,上來給她順氣餵水。

江見月緩過勁,起身傳來宮人備水梳洗,竟就宿在了他的寢閣。

她的每句話,都無理又無法反駁。

譬如她攥著他袖角入睡前,笑盈盈道,“若此刻師父入我椒房殿,明個您又要被御史台參,又得領一頓打。然此時此刻,朕宿在這處,乃勤政也,乃蘇相言傳身教也。我們這樣勤政愛民的君臣,史官合該好好記一筆!”

她指了指桌案,合眼道,“課業我完成了,勞師父過目!”

少年女帝的三言兩語自然無法鎮他心神,也不可能就此遏制若走到那一步後,來日臣民的抨擊。

然蘇彥這一刻坐在榻前,卻半句沒有反駁她,只含笑陪她入睡。直到她呼吸勻穩,方一點點撥開她手指,捧來案上書簡查閱。

【西郊天降巨石,坑淺似搬運,痕跡無數,漏洞百出。然兩日即成氣候,百姓信之,或惶惶而逃奔,或洶洶而討伐朕;非布局者精明,實乃朕不足矣為天下所倚也。黎民亦非信天象實乃不信朕爾。朕自省,日後定發奮治國以安邦。皎皎亦自省,日後步步謹之慎之,徐徐圖之。 】

她原是什麼都明白!

雙眼濕紅的青年郎君,目光落在最後四字上。

徐徐圖之。

終是被她逗出一點笑意。

他回去榻畔,輕拍她因咳嗽躬起的背脊,伸手想要撫一撫她虛弱眉眼。

卻聞榻邊燭火陡然間噼啪作響,便收回了手,只起身落下簾帳,將燈火熄滅,合門離去。

第49章

銅漏聲響, 子時正。

乃中央官署上值官員就寢的時辰

蘇彥在清輝殿合卷擱筆,轉頭往內殿方向望去,見侍奉他盥洗的宮人正往那處抬水,遂趕緊攔了下來。

“子時了,蘇相也要保證身體。”黃門以為他還要辦公,不免勸諫。

“將水送去御史大夫寢閣吧。”蘇彥捏了捏眉心,“本相寢閣無令不得入。”

黃門初時不解其意,須臾想起這日天子來而未返,遂連連頷首。

三公九卿的寢閣都在清輝殿後頭的金華台,九卿住一樓,三公住二樓。二樓上,丞相居正中,御使大夫和太尉分左右。

是故這會蘇彥同江見月毗鄰而居。

雖廊下門邊守著宮人奴僕,但僅一牆之隔。

他合衣躺下後, 時不時聽到她咳嗽的聲響, 偶爾宮人急急侍奉她喝水的腳步聲。一個時辰里,聽了三回,他便再躺不住, 起身開門。

然兩手握在門栓上, 止了動作。

壁燈閃著一點昏黃燭火,映出他一身素白中衣,未豎冠的青絲,赤足的木屐。他鬆開手,坐回床沿,灌了盞涼茶催自己入眠。

反反覆覆告訴自己, 半夜三更去不得。便是去了也無用,她有的是宮人醫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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